257、色中之诡(1/2)
苏午一声当头棒喝,将呆立在尸体堆中的几个少年惊醒, 若非他这一声断喝, 几个少年沉浸在极端恐惧中, 要不了多久就会直接疯掉。 当下几个少年被他惊醒了思绪,都回过神来,丢下兵器,屁滚尿流地逃跑下山。 “走吧。” 苏午翻身坐在牛背上,向崔玉兰、招娣二人说道。 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 本已被逼到绝路的二女,就都转危为安。 她们看向苏午的目光越发敬畏, 越发清晰地认知到, 自身这样的寻常人与苏午之间,隔着一道看不清的、犹如天垫般的鸿沟, 这一道鸿沟,并非仅凭数量上的堆叠就能抹平, 想要真正越过这道鸿沟, 必须要首先接触到某些禁忌的、恐怖的存在! “好,好。” 二女连忙应声。 崔玉兰眼光闪动,提着沾满鲜血的朴刀,裙裾摇曳,从满地尸体的间隙里走过, 她一边走, 一边仰头去看骑着阎魔护法的苏午背影, 某些幽微心思开始在心底生根发芽。 招娣低着头, 小心翼翼地借着尸体间的间隙行走, 心中的惊骇渐渐消歇, 另一种异样的刺激感涌上心头, 让她心头微麻。 山岭间的黑风寨贼匪,被苏午一个照面解决了九成之多,于是,此间就变得寂静下来。 苏午坐在牛背上, 并未驱策阎魔护法去到哪个方向, 它自己便知道往何处走。 越过尸堆, 阎魔护法驮着苏午,带着两女爬上了山坡。 一片新休整出的平地上,搭建起了十余座茅草房。 这些茅草房里都有贼匪聚集。 随着阎魔护法走过一座座茅草房,茅草房里正在凌虐被掳来的女子的贼匪,纷纷当场暴毙, 一缕缕极恶力量汇集在阎魔护法身上, 茅草房里不断传出女子的尖叫声, 伴着声声尖叫, 衣不蔽体的女人们撞开屋门,聚集起来,尖叫着往山下逃跑。 却是无人关注已越过这片茅草房的苏午一行。 逃跑的女人经过满地尸体的山坡,又是一阵尖叫。 苏午此时已经带着两女, 来到两排茅草屋的尽头——一座矮山前。 矮山上有个山洞, 几个体格强壮的贼匪手持各种兵器,正从山洞那边向茅草房这边奔来——他们亦听到了那些女人的尖叫,便聚集过来查探情况。 然而, 此时被山贼们掳掠来的女人全都跑光, 他们急匆匆赶来,迎面就撞上了苏午一行。 “妖牛!” “长毛妖牛!” 群贼一眼就看到了阎魔护法头上的四只犄角,纷纷惊呼出声! 对于牛背上的苏午,以及之后的二女,他们却是未有关注。 惊呼声中, 有几个贼匪结队提刀从侧方包围苏午一行, 有壮贼大声叫喊,鼓动同伴:“这妖牛一定很补,咱们抓牛吃肉!” “抓牛吃肉!” 贼匪们啸叫着, 呼啦啦一片冲向苏午一行! 这些贼匪见着苏午一行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老巢, 周围防守的同伴全不见踪迹, 不见有丝毫畏惧,反而就这样叫嚎着向苏午座下的阎魔护法冲了过来! “妖牛不怕, 诡也不怕么?”苏午面无表情,从始至终神色都没有变化。 他看着冲杀过来的群匪, 身形倏忽从牛背上消失。 下一刻, 群匪们在地面上交织的、凌乱错叠的阴影里,忽然涌出汩汩粘稠黑液, 黑液刹那人立起, 凝聚作一条条腰身足有水桶粗的蟒蛇, 蛇身一扫, 那些来不及避退的山贼就被统统席卷进阴影中! 噗通!噗通!噗通! 等阴影蟒蛇将他们全吐出来的时候, 他们已然都变成了生机全无的尸体! 阴影蟒蛇在山洞口聚缩成右臂缺失的人影,苏午从这道人影里走出来,头也不回地冲二女吩咐了一句:“搜检搜检尸体上的钱帛,跟着黑牛到山下去。” 他话音飘入二女耳里的瞬间, 自身已迈入阴暗的山洞中。 二女相视一眼, 又看了看慢吞吞调转过头,眼神森严地注视着她俩的阎魔护法——黑牛, 赶忙矮身去搜检周围山贼的尸体, 搜检过此地十几具尸体后, 阎魔护法慢吞吞迈步走下山,二女见状连忙跟上。 山洞内, 阴暗潮湿,却又有些温暖。 苏午行走于此中, 已然察觉到此间流散着细微而松散的诡韵。 ——山洞里盘踞着一只诡。 根本这只诡散发出的诡韵来判断, 它的恐怖等级不会超过‘厄’级。 于苏午而言,这是只小诡。 先前在山坡上,聚歼黑风寨九成匪类的时候,苏午便听到了二当家与其他人的对话。 二当家在对话中说, 他这两天已经给‘大当家’送去十个女人了。 对方尤嫌不够。 究竟是什么色中饿鬼御十女尤嫌不足? 结合前事, 再看当下,苏午觉得, 御十女的或许不是‘大当家’本身,而是某个可能为他所容纳,亦可能借他肉壳办事的‘厉诡’。 沿着山洞走了一阵, 苏午看到了一具尸体。 尸体是个女人, 死去还没有太久,尸斑都还未来得及生出。 她的脖颈上、脸上到处都是一个个犬牙扎出的血窟窿, 被诡韵污染而腥臭发黑的血液,从那些血窟窿里丝丝溢出。 沉甸甸的左胸膛上,大片屁股糜烂,看上去像是被人用铁刷子在皮肤上刷过一道, 铁刷子? 苏午皱了皱眉。 女尸表面上的这些伤口,并不足以让她殒命。 真正导致她死亡的原因, 并不是这些外伤。 而是她被一只诡的诡韵侵袭过甚…… 那只小诡的诡韵不算强烈, 寻常人接近之,可能会产生昏眩感、迷幻感,但不至于因此落入濒死的境地——而女尸之所以会因被诡韵侵袭过甚而死, 是因为, 那只诡真的和她交丨配了一次。 诡韵直接透过皮肤防御,在她体内流转开来, 进而让她死亡。 诡也会有‘交丨配’的欲望? 还是说, 与人交丨配,就是这只诡的杀人规律? 脑海里转动着念头,苏午越过了那具女尸,继续往前走。 经过一个弯道后, 幽深的山洞豁然开朗。 一个约莫有七八丈长宽的大石洞映入苏午的视野。 大石洞中间铺着一些床褥。 八九个女子被绑缚住了手脚,呈‘大’字型被固定在床上, 一个赤条条的男人躺在另一边, 他双眼紧闭, 身躯颇为精壮, 浑身皮肤惨白。 在他与那些女子之间,有个模糊的身影四足奔腾,时而化作黑烟,将一个个女人团团包裹。 那身影凝聚形体时, 显出浑身灰黄的毛发, 尾巴蓬松, 分明是一只一人多大的黄鼠狼! 唰! 这时候,一道阴影倏忽自这只黄鼠狼诡背后立起,完好的左臂一把抓向它的脖颈! 黄鼠狼诡散发出的诡韵松散而细弱, 说明它的恐怖层次并不高, 但即便如此, 此时它依然展现出了极快的速度, 在苏午伸出阴影手臂,扼向它后颈的一瞬间, 它的身形便骤然干瘪,化作一张黄鼠狼皮,从苏午手底下飘荡出去,覆盖在床对面的强壮男人身上, 男人身上生机羸弱,浑身肤色惨白,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在河水里泡过的尸体, 然而,随着那张黄鼠狼皮包裹住他, 他立时生机充盈, 肤色迅速由苍白转至古铜般的暗黄色, 睁开双眼, 从床上直挺挺坐起, 寒意凛冽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苏午:“怎么会有厉诡出现在这里? 来人,来人!” 他一边大声啸叫, 一边从床上爬起, 浑身长出丛丛灰黄的毛发, 根根毛发耸立,犹如钢针! 这层毛发可以有效防止外部诡韵对他自身的压迫, 同时提高他的速度, 让他化作一阵黑风,冲向连接着这宽阔石室的甬道! 然而, 风的速度再快,又岂能快过光影的传播? 就在黑风寨大当家刚抵近甬道口的时候, 甬道周围的阴影便开始涌动粘稠黑液,右臂残缺的人形从黑液里走了出来, 苏午的面孔从人影中浮现,盯着浑身灰黄毛发的黑风寨大当家,淡淡出声:“你这是容纳了畜生道的厉诡?倒是少见。” 黑风寨大当家又一次被苏午拦阻住, 他未再继续逃跑, 见苏午似乎与自己一样, 都是容纳了厉诡的人, 他慌忙跪倒在地,浑身灰黄毛发迅速消褪,跟着连连磕头道:“小人这是撞了邪,沾染上了这东西,它操纵小人为害乡里,却非小人本愿!” 说着话, 黑风寨大当家浑身灰黄毛发消尽, 他怀里出现一只连上尾巴也不过手臂长的黄鼠狼皮, 那张黄鼠狼皮散发着强烈的诡韵,正是厉诡的本体。 其将黄鼠狼皮递向苏午:“这便是那只厉诡的本体,壮士神通广大,请收了这妖诡吧!” “哦?” 苏午神色不变, 伸手去拿黑风寨大当家递过来的黄鼠狼诡, 在他手掌接触那张黄鼠狼皮的瞬间, 黄鼠狼的那颗脑袋猛然裂开血盆大口,狠狠啃咬向苏午被黑液包裹的手掌! 唰! 然而, 苏午那只手掌上, 黑液蠕动, 张开了比黄鼠狼诡更巨大的苍白口齿, 一口森白牙齿上下交错着, 猛然间将黄鼠狼诡吞进黑液里! “啊——” 在黄鼠狼诡张口的同时,黑风寨大家爬起来就扭身欲逃, 但是, 他还未逃出一步, 黄鼠狼诡就被尸陀鬼之手吞进阴影世界中! 其与体内厉诡的联系被暂时切断, 浑身生机立刻飞快消散, 皮肤再度变得苍白、肿胀, 像是被水泡过一样! 黑风寨寨主扑倒在地, 扭头看向苏午,眼神里满是绝望:“壮士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苏午看着他, 未有出声。 地上的阴影随他心意变化, 裂开血盆大口, 将黑风寨大当家也吞进了阴影世界里。 黑风寨大当家被吞进阴影世界中,落地无声无息。 其浑身皮肤惨白肿胀, 身体微微一动,肿胀的皮肤就会大面积胀破, 就有大量水液从皮肤的毛孔、伤口里渗出, 另一种迥异于‘黄鼠狼诡’的诡韵就萦绕在那些渗出液内。 是以, 失去黄鼠狼诡庇护自身, 他根本不敢大幅度动作,只能绝望地趴卧在阴影世界中,观察着四周怪异而阴森的环境,一动不动。 踏,踏,踏…… 黑暗里响起脚步声。 黑风寨大当家勉强抬头,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看到苏午从彼方黑暗里走出来。 他一手自然垂下, 一手手腕上缠绕着一根红黑交加的细绳, 那细绳另一端将黄鼠狼诡紧紧绑缚着, 使之无法挣脱。 看着苏午手里提着的黄鼠狼诡,黑风寨大当家眼中涌现强烈的渴盼, 但当他目光看向苏午时, 眼底的渴盼就变成了浓浓的恐惧。 小时候, 他有一次在河边玩耍, 差点变成河漂子,即便后来被人救下,但身体也愈发虚弱, 渐渐不正常起来。 父母带着他求医问药, 用过不知多少偏方,但都毫无用处。 直到有一天,他的父母不知从哪听来的,说是让他独自一人,夜里去乱葬岗子撞一撞, 若能撞到一座石砌的房屋,看到那房子上有一扇半掩着的门, 就径直走进去, 头朝着院里的水井中, 看看井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然后再离开院子。 回家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身上什么怪病都会消失。 走投无路的父母相信了这个道听途说的‘偏方’, 从那之后,便热衷于让他夜间去各种乱坟岗碰运气, 如此碰了两三次, 黑风寨大当家并未见到什么半掩门的院子, 倒是在乱坟岗里看到了一个正上吊的、不知是人是诡的白衣人形, 他差点被那人形吓疯, 从那以后,父母也不再听信这些偏方。 ——那时他的情况虽差,但总还能活个几年,但若是这样受个几次惊吓,只怕说不定哪个夜里就会一命呜呼。 说到底,也是他父母想开了。 老夫妻后来又要了一个孩子,渐渐的便也对他不怎么上心。 那所谓的偏方也早被一家子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直到有一天, 父母在田里劳作, 他中午到田里给父母送了饭, 折回家的时候, 经过一片果园, 那果园里就只有一条东西向的直路,可他在那条路上来回地走,来回地走, 周遭建筑变幻, 就是不见自己熟悉的果树林! 如此变故让他惊慌不已,他想着寻人去问问路, 就正好在几棵老槐树下,看到了一处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