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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严步高来了电话,让他务必现在赶回来。 陆一伟刚回到黑山县,就被省纪委的人控制起来,带回了省里。 果不其然,纪委同志让他说明盛景御园住宅的情况,陆一伟积极配合,把李海东叫过来,经过一核对,确实是李海东的房产。与范荣奎无关,陆一伟很快被放出来。 然而,远在黑山县早就传成了一锅粥。说陆一伟贪污**,利用职务之便收取贿赂等等,有的人连具体金额都算出来,传得异常邪乎。可见,人言可畏,不寒而栗。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范荣奎的事尽管做得非常保密,但相关消息源源不断传了出来。就连东州市的家人都知道了,第一时间给陆一伟打来了电话。 听到母亲因为此事晕倒,陆一伟放心不下,马不停蹄赶回了东州市。 “一伟,到底是咋回事?”陆一伟刚进家门,陆卫国着急忙慌问道。 陆一伟不想让家人担心,含含糊糊道:“没多大事,我妈怎么样了?” 刘翠兰听到儿子回来了,匆忙爬了起来道:“一伟,春芳没事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急死我了。” 看到母亲没事,陆一伟松了一口气道:“妈,你快把我吓死了,春芳没事,放心吧。” 说话间,钟鸣和陆玲也闻讯赶了过来。 陆玲不懂官场的规则,只知道警察抓人是犯法,去不知纪委带走人的威力。而钟鸣一大家子都是官场中人,其中奥妙他还是熟知的。 钟鸣没有当着家人问询,而是拉到卧室悄悄地问道:“哥,真的很严重吗?” 陆一伟点燃烟,无力地靠在墙上。从昨天到现在,他的神经高度紧张,加上昨晚一晚没睡,眼圈发黑,面容憔悴,胡须也来不及刮,整个人显得十分颓废。 烟气在空中丝缕弥漫,陆一伟捋了下头发道:“比较严重,恐怕躲不过这一劫了。” 钟鸣眉头紧蹙,替陆一伟捏了一把汗。把身上的中华烟拿出来递过去道:“哥,你也别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范部长是清白的。” “钟鸣。”陆一伟摇摇头道:“我现在就是害怕他与该工程有沾染,如果是这样的话,谁都救不了他。” 钟鸣安慰道:“你也别这么想,凡事往好的方面想。我妈待会就过来,或许她有办法。” 说曹操曹操到,刘文丽火急火燎进门,一副铁娘子气派环顾四周问道:“一伟呢,不是回来了吗?” 陆玲指了指卧室,刘文丽又急忙忙走了进去。 “一伟,我也是刚知道。”刘文丽干练地道:“你别担心,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岳父度过这一关。” 刘文丽能当上这个副市长,很大程度上在于陆一伟当初的妥协。如果陆一伟执意不娶范春芳,她能不能当上还是未知数。 “谢谢,阿姨。”陆一伟感激地道。不管怎么说,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能够替自己分担解忧,即便帮不上什么忙,都让人心里暖暖的。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刘文丽道:“能把你知道和我说一下吗?” 既然是自家人,陆一伟不避讳把大致情况讲了一遍。 刘文丽听后,倒吸一口凉气。她本以为以自己的关系网可以摆平这事,现在看来,难以登天。黄继阳可不是她这个层次的领导能够得着的。 “你说你已经找过蔡润年了?” “嗯。” “他态度不明朗?” “我看有点悬。”陆一伟道:“我以前求过他办事,一般情况下爽快答应,而这次……” “哦。”刘文丽一下子坐在床上,快速思考着对策。道:“这事必须得尽快解决,拖得时间越长,对范部长越不利。” “可不是嘛,可已经过去快两天了,我几乎动用了能够触及到的关系,都没人敢接这个摊子,唉!”陆一伟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刘文丽想了一会,突然对钟鸣道:“钟鸣,你现在马上带一伟去见你父亲。” “去见他干嘛?”钟鸣倍感莫名其妙。 刘文丽道:“这事不是你我能够左右得了,让你父亲立马带你进京,找找你二姑,现在只有你二姑能救他了。” “对哦。”钟鸣把这层关系给忘记了,起身道:“哥,你现在跟我走,快点!”出了门,又对陆玲道:“玲玲,你马上给我订三张去京城的机票,越快越好。” “好!”陆玲来了精神,知道他这是要进京找他二姑了。 前面提到,钟鸣一家子都是当官的,之所以如此,很大程度上是缘于他二姑。他二姑倒没什么本事,关键是嫁得好,嫁给了某位中央领导的后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钟氏家族就此飞黄腾达。 不过,因为父亲和母亲的关系,钟鸣与父亲那边的亲戚走得并不亲近,但现在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见儿子出现在面前后,钟石山有些大出意外。看到慌张的样子,茫然地问道:“钟鸣,你这是咋了?” 钟鸣一把把父亲拉起来道:“爸,你现在马上和我去京城找找我二姑,我找她有急事。” “慌里慌张的,到底怎么了?”钟石山挣脱开疑惑地道。不过看到陆一伟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别问了,路上我再和你说。” “是不是因为范荣奎的事?” 钟鸣道:“对,就是这事。” “我不能去。”钟石山黑着脸道:“你以为你二姑想见就能见到的吗?我给她打电话还有专人转接监听,再说了你二姑父会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过问吗?” “你去不去?”钟鸣懒得听父亲废话,直接问道。 “我不去,你也不能去!” “走!”钟鸣瞪了父亲一眼,拉着陆一伟离开了办公室。 “回来!”钟石山起身擂着桌子怒吼,钟鸣头也不回往楼下跑去。 因为自己的事让父子俩的关系闹得更僵,陆一伟担不起这个责任,拉住钟鸣道:“钟鸣,我看还是算了吧,不要因为我让你们……” “这你不要管,我和钟石山的关系僵持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他不去,我一个人也能办了此事。” 钟石山知道儿子的脾气,说到做到,绝不含糊。嘴上说不管,心里已经在快速思考着。过了一会儿,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 到了京城,已是中午一点多。钟鸣和陆一伟来到西长安街某胡同28号大院。大院门口有军人站岗,门口还划着黄色警戒线,出入的车辆都是军牌,不由得让人敬畏。 陆一伟交际圈里没有军方朋友,对这个特有的生态圈格外好奇。尤其是到了京城,驻扎着国家顶尖的精英部队,那份神秘色彩更加浓厚。 钟鸣试图上去询问,不小心踩了警戒线,军人铁血表情扬手一指,眼神冒着寒光道:“往后退!” “同志,我要找……” “往后退!再不后退我就开枪了!”说着,拿起了手中的m16自动步枪,“咔咔咔”上了膛。 陆一伟眼见站岗军人动真格的,一把将钟鸣拉了回来道:“你不要命了?” 京城部队和地方武装不同,压根不管你什么人,即便是领导来了不出示证件,照样进不去。 近在咫尺,却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钟鸣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一辆悬挂着军牌的奥迪车停在钟鸣面前,下来一位穿军装的中年男子,敬了个礼问道:“请问你是钟鸣吗?” “对,您是?” 男子不回答,打开车门道:“请跟我上车。” 钟鸣上了车,叫陆一伟也上来,谁知男子一把拉住陆一伟道:“只允许你一个人进,其他人在外面等着。”说着,快速跳上车驶进了大院内。 陆一伟揉着发疼的胳膊,那男子的手劲真大。看着奥迪车极速驶了进去,心里多少有些感慨。外界说,在京城随便丢块石头都能砸到三品,自己连七品都不到,可见多么的渺小。他观察到一个细节,奥迪车除了挡风玻璃没有遮挡外,三周都用黑色的窗帘遮挡着。 等待是煎熬的。陆一伟无聊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个胡同比起后海的胡同要宽敞许多,四周几乎看不到小商小贩,因为军区家属院而显得格外庄重和肃穆。 一个多小时后,那辆奥迪车驶了出来在门口停下。钟鸣下来后与刚才那位男子热情握手道:“荣政委,实在感谢您了。” “不谢!”荣政委道:“我已经安排人给你们订好回家的机票,待会让我的车送你们到机场。” “不用了,太麻烦了。” 奥迪车一路狂飙赶往机场,畅通无阻,让陆一伟第一次享受了下京城的特权。 下了车,司机从后备箱拿出一大堆东西交给钟鸣道:“钟鸣同志,这是荣政委特意安排的,您拿好。待会我送你们进vip候车室,那里有专人接待你们。” 进了vip候车室,果然有人热情接待,时间到点后又亲自送上了头等舱。这趟京城之行,刺激着陆一伟的敏感神经。 飞机起飞后,陆一伟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样?” 钟鸣神秘一笑道:“应该问题不大。如果顺利的话,等我们回去后,范部长就该回家了。” “真的?”陆一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钟鸣道:“你看到刚才那位荣政委了吧,他当着我的面给省委黄书记打的电话。荣政委不是求他放人,而是直接命令。我隐隐约约听到,黄书记在电话那头不停应承着。有了这层关系,一切轻松搞定了。” “啊?”陆一伟难以置信,道:“荣政委直接命令黄书记,这怎么可能?”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吧。”钟鸣道:“你知道荣政委的真实身份吗?” 陆一伟摇了摇头。 钟鸣凑到陆一伟耳边小声道:“荣政委是我二姑父的手下,主要负责某位首长的安保工作。” 听到此,陆一伟吓傻了。愣了好大一会道:“哪位首长?” 钟鸣道:“这么和你说吧,总理下来谁的官最大?” “哦。”陆一伟明白了。看来,刚才去的地方应该是卫戍区家属院,钟鸣的二姑父是卫戍区的某位大官。 这么大的关系,如果再救不出范荣奎,那真就没办法了。 “谢谢你,钟鸣。”陆一伟发自内心感激道。 钟鸣不以为然道:“多大点事啊,不必挂在心上。既然有这层关系,不用白不用。我二姑刚才见了我,虽多年未见,照样热情接待。我是她从小带大的,所以比较亲近。” 陆一伟多少了解钟家的恩怨情仇,劝说道:“钟鸣,我们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有些话就直说吧。不管你与你父亲有多大的仇恨,现在你也结了婚,又有了儿子,应该把恩怨放下,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提及父亲,钟鸣一脸怒气道:“哥,你别劝我了。我爸他压根就没管过我,年轻时候风流倜傥,老了照样沾花惹草,我妈怎么对不起他了,凭什么如此对她?” “那你打算怎么样?记仇一辈子吗?” “对!”钟鸣决绝地道:“我曾经和他说过,只要他不离开那个女人,我这辈子都不会接受他。” 钟鸣与父亲把关系搞得这么僵,除了钟石山做下糊涂事外,母亲刘文丽也起到关键作用,潜移默化在影响改变着钟鸣的性情和看法。爱之深,恨之切,说明他们还是很在乎钟石山的。 陆一伟道:“好吧,该说的我也说了,不过我希望你能站在玲玲的角度,看在豆豆的面子上去对待这件事。俗话说,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即便你不相认也无法改变血缘关系这一事实。” 钟鸣不说话,头转向了另一侧。 下了飞机,陆一伟刚开手机就接到范春芳的电话。 不出所料,范荣奎已经回家了。 陆一伟长长出了一口气。他没有回东州市,与钟鸣匆匆道别径直往家里赶去。 进门后,看到范荣奎魂不守舍站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神情恍惚,似乎受了很大惊吓。都说进局子褪一层皮,对于官员来说,接受纪委问话不亚于进局子。 “春芳,爸是不是有点冷,你去卧室给他拿件外套出来。”陆一伟看着范荣奎身子瑟瑟发抖,急忙道。 范春芳拿着外套给范荣奎披上,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一伟,谢谢你。”范荣奎开口第一句话道。 “谢我干什么啊。”陆一伟不打算把事情告诉范荣奎,道:“爸,我就知道您是清白的,出来就好。” 范荣奎脸色惨白,道:“爸这次进去真怕了,就怕我出不来,连外孙都看不上一眼。”说完,竟然抱着头嚎啕大哭起来。 “爸,别哭了。”范春芳在一旁安慰道:“这是好事。” “对,好事!”范荣奎抬起头擦掉眼泪道:“春芳,一伟,爸爸警告你们,不管将来走到任何岗位上,绝不能动任何歪脑筋。别以为没人知道,其实相关部门早就掌握你的情况了。一旦东窗事发,谁都跑不掉。” 陆一伟点头道:“爸,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好了。”范荣奎道:“通过这件事让我彻底醒悟了,也让我彻底看清了某些人的丑恶嘴脸,这事我没完,迟早会报此仇的。” 陆一伟劝说道:“爸,你不必太在意,认清他是什么人就行了,何必要冤冤相报呢。” “这事你不必管了,我只有主张。” 这时,孙春云回来了,进门就扑在范荣奎身上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道:“你个死老头子,快吓死我了。” 范荣奎和孙春云的关系还算融洽,至少在陆一伟和范春芳面前看不出什么端倪。一家人经过一劫后再次团聚,愈加珍惜彼此的存在。这个家,一个人都不能少。 陆一伟尽管没说,范荣奎后来还是知道了。他并没有当面感激,默默地记在心里。 许寿松本想着掌握确凿的证据彻底扳倒范荣奎,没想到对方有通天本事,来了个金蝉脱壳,让他倍感惊慌。他心里清楚,只要扳不倒,肯定会有疯狂的报复。 事后,蔡润年给陆一伟打来电话,说他如何在黄书记面前求情的,费了多大劲才说通的云云。他这么做,一是为了表功,一是为了那尊金佛收的心安理得。 陆一伟没有戳穿谎言,在电话里一个劲地感谢。 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过牵扯出来的平康市文化园区项目一事没有就此罢手。黄继阳铁腕深挖,不出意外地挖到了省长章秉同那里。然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间接地告知他,城镇化步子迈得太大是行不通的。然而,这个反击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几千万就这样蒸发了。 平康市的领导班子几乎无一例外因该项目受到牵连。但黄继阳没有继续追查,一切点到为止。 事已至此,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陆一伟。范荣奎到底在该项目里扮演什么角色?他到底有没有从中拿好处?不得而知。 随着寒冬的来临,此事被寒天腊月冰封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