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恩公之徒
东台古玩市场。 魔都最负盛名古玩市场之一,被人们称为魔都的琉璃厂。 东台古玩市场占地面积极其的广,从东台东路到西路一路过来全是商贩。从古代的陶瓷器、金银器、玉石器、雕刻器、书画碑拓,再到近代的图书、邮票、货币、生活器物、工艺美术品是应有尽有。 甚至,这里还有着魔都最早一批下海经营古玩的行家,在整个魔都古玩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东台古玩市场,人满为患,除了前来淘宝的,还有不少慕名而来光管旅游的。 “华宝楼,师傅说的就是这家了。” 从梁琼家司机的车上下来,方铭便是直奔这东台古玩市场而来,最后来到了这家名为华宝楼的两层古玩店门前。 和那些露天摆摊的摊贩不同,这华宝楼不但有着两层建筑,整体是仿着明清的建筑风格,和很多复古建筑不同,这华宝楼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古旧的气息。 靠门两侧还立着两个石鼓,上面刻着精美的麒麟卧松图案,看到这两个石鼓的时候,方铭笑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这两个石鼓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名称:门当,所谓门当户对中的门当。 “小哥,要来挑好东西吗,我们华宝楼从明清的瓷器、汉唐的古玉是应有尽有,小哥可以进来看看。” 华宝楼门前站着两位穿着古代长马褂的年轻导购男子,看到方铭站在店门前便是开口揽客。 “请问你们老板是叫华博荣吗?”方铭开口问道。 两位导购听到这话狐疑的看了眼方铭,而后点头答道:“没错,我们老板是叫这名字,你认识我们老板?” “我找你们老板。” 两位导购狐疑的看了一眼方铭,要不是方铭说出来他们老板的名字,他们压根不会理会,不过能说出他们老板的名字,没准还真的是认识自家老板。 “你先到店里坐坐,我们去帮你问问经理老板在不在。” 跟随着其中一位导购走进店门的时候,方铭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眼脚下,问道:“这里原来是不是有门槛,为何拆掉?” “你说这个啊,因为好几个客人都被这门槛给绊倒了,所以老板就让人给拆掉它了,已经有三四年了吧。” 能到华宝楼来的都是买古玩的,而古玩是贵重物品,尤其是那些瓷器玉器之类的易碎品,最经不起磕磕碰碰,要是不小心被这门槛给绊倒一下那就什么都没了。 华宝楼,不但外表是复古建筑,整个内里的装修也是如此,古木古香的藤椅还有那摆放在两侧的展柜,全都是复古模样。 华宝楼,作为一家有着三十多年古玩生意的老店,整个一楼便是有着三百多平方面积,从玉器到字画应有尽有。 两位导购没有让方铭多等,没一会一位年轻男子便是跟着他们走到了方铭的跟前。 “这位是我们的少东家。”两位导购向方铭介绍了一下年轻男子的身份之后便是离开了,他们的任务是负责揽客。 “你认识我家老头子?”华明明打量着方铭,以他对他家老头子的了解,老头子交际圈里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很少有这么年轻的。 “不认识。”方铭如实答道。 华明明一下子愣住了,他听导购说有人要找自家老头子而且还知道自家老头子的名字这才出来看来,没有想到竟然会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 有一种人,可以一句话把其他人想说的话给全部堵死,而华明明此刻就是这样的状态,因为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啥了。 深吸了一口气,华明明才继续开口,“既然你不认识我家老头子,那你找他干什么?” 方铭还没有回答,华明明的目光突然一亮,他的视线落在了方铭的身后那门口处。 “咦,刘老,您怎么来了,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到里面坐。” 华明明直接是越过了方铭,迎向了门口处刚进来的几位,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满头白发年过古稀的老者,而跟随在老者边上的却是一位手上抱着一个木盒的戴眼镜中年男子。 “我来这里是给你们送好东西来的,这是我学生,他家里最近出了一点事情,所以只能是选择卖一样东西。” 刘老开口,而华明明在愣了一下之后脸上便是露出了喜色,“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免贵姓张。” “张先生是吧,你是想搭一把手还是直接空手?” 华明明这说的是行话,所以搭一把手那就是把东西放在这里寄卖,如果卖出去了的话那店里拿两成的提成,而所谓空手便是直接将这东西卖给店里,当然,价格那肯定就要低一点了。 “空手。”眼镜中年男子答道。 “行,那刘老我们进去谈。”华明明点了点头,一般来说空手的话不是熟人他们都不收货的,但是有刘老担保那就没有一点问题。 华明明领着老者和戴眼镜中年男子朝着内里二层走去,不过走到一半的时候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在那等着呢。 “兄弟,我家老头子今天不在店里,你要真找他有事的话那就明天过来吧。” 华明明招呼了方铭一声,不过方铭此刻的目光一直是落在那位张先生手上捧着的木盒上,虽然华明明和这刘老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但他听得一清二楚,当下眼中有着一缕寒意闪过。 “这东西你不能收。”片刻之后,方铭收回了视线朝着华明明说道。 方铭这话一开口,华明明愣住了,那刘老也是怔住了,唯独那位张先生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说兄弟你糊涂了吧,这是我华宝楼,收不收东西是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醒悟过来之后,华明明没好气的瞪了方铭一眼,要知道刘老可是自家老头子都想要拉上关系的人,就算刘老这学生拿出来一块破铜烂铁自己都要把它当成明清文物收过来,更何况以刘老的身份也不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劝你收这东西的时候最好跟你父亲联系一下。”有些话方铭不能说的这么细,至少在这大厅是没法说出口。 “不用联系,我还就能收了,我是这里的少东家,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收的。” 华明明被方铭气乐了,因为他感觉眼前这家伙说话的语气好像是身份跟自己对调了一下,搞得他才是华宝楼的少东家一样。 面对华明明的态度,方铭皱了下眉头,如果不是自己师傅嘱托的话,此刻他转身就走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这位小哥和华老板的关系是?”刘老在这时候却是开口了,有些疑惑的问道。 “刘老,我也不知道他和我家老头子什么关系,知道我家老头子的名字,但却说不认识我家老头子。”华明明在一旁答道。 “我说你能不能别捣乱,信不信我叫保安把你赶出去。”华明明瞪了方铭一眼,而后一脸赔笑的看向刘老,“刘老,我们去二楼谈。” “罢了,我已经完成师傅的嘱托。” 见到华明明的态度,方铭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直接朝着门外走去。 “等你父亲回来就告诉他一声,就说妙河村故人之后已经来过。” “有病。” 华明明冲着方铭离去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而后领着刘老和他的学生朝着二楼走去。 方铭离开华宝楼不到一小时,一辆奔驰S400便是停在了华宝楼的门口,车上,一位五十多岁国字脸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 门口处的那两位导购看到中年男子走下车脸上的慵懒之色立刻消失,整个人变得精神起来,连忙喊道:“东家。” 这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华宝楼的老板华博荣。 “刘老,好久不见,听我家明明说您老来了,我这特意便是赶了过来。” 二楼一间茶室内,华博荣一推开门便是朝着刘老打招呼,电话里他已经是从自家儿子口中得知刘老带着学生来卖一件古董。 茶室内,除了刘老和他的学生以及华明明之外,还有一位六十多岁带着眼镜的老者。 “明明,既然是刘老的学生,那东西肯定不会有假,怎么还请李老师上来。” 华博荣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这位老者正是他们华宝楼所聘请的鉴定专家,负责鉴定玉器类古董。 “华老板,这是我要求的,这做生意就是得有一个规矩,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而破坏了规矩,该鉴定还是得鉴定的。”刘老笑着说道。 “有刘老在哪里还需要鉴定,谁不知道刘老你有一双火眼金睛啊。”华博荣奉承道。 “古玩这一行水太深了,而且我对玉器没有多深的研究。再说了,要是因为我的原因华老板你就不鉴定,那改天我从工艺市场挑一大堆瓷器送过来你华老板也是全收了?” “哈哈,只要刘老您送过来的我肯定全收,反正不管真假,到时候我就告诉那些买家,这是刘老手上淘来的物件,想来还可以卖的贵一点。” “你这头脑还真是做商人的头脑……” 刘老笑着摆了摆手,不过老脸上也是有着一抹傲色,虽说华博荣这话奉承的意味很重,但也说明了他在古玩圈的名声和地位。 古玩鉴定的程序很复杂,但对于玉器来说便是稍微简单了一点,毕竟玉器鉴定的第一点就是判断玉的真假,一般来说只要是真玉就很少有假的,因为真玉作假的成本代价大了点,很多造假者不会去弄。 “哟,这是玉如意啊。” 华博荣看了眼李专家此刻正在鉴定的玉器,那是一对玉如意,无论是从包浆还是透明纯度来看都是上等的好玉。 “东家,这是上等青田玉,从包浆上来看应该是清代康熙年间,只是奇怪的是,为何这一对玉如意里面一个有红丝一个却是没有。” 听到李专家的话,华博荣也是走过去看了一眼,确实,两个玉如意款式大小都一样,但其中一个里面有着一道红丝若隐若现。 “会不会是杂质?” 华博荣提出自己的看法,因为很多玉并不是一种颜色的,这是受到地质运动时候的矿物分布导致的,毕竟玉也是石头的一种。 “只能这么解释,虽然说这红线的分布有些奇怪,但这不影响这对玉如意的价值。” 李教训给出了鉴定结果,接下来便是谈论价格的事情了。 “华老板,先说好,我只是牵条线,价格的事情你不用看我的面子,就按照行内的规矩来。” 刘老端着茶杯表示这事情他不插手,华博荣点了点头,他明白刘老这是怕自己看在他的面子上价格会出的高点。 “前段时间佳德拍卖行拍卖的一对明朝嘉靖年间的玉如意是一百八十万,不过那是拍卖行的价格,一般市场上的成交价是拍卖行的八成左右也就是一百四十万,这样,我们华宝楼可以出一百万收进来,张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思考了一会,华博荣给出了一个报价。 刘老的学生很显然对于古玩买卖不怎么了解,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刘老,不过刘老却是自顾自喝茶没有任何的表示,正如他先前所说的那样,他只是牵个线,不参与买卖。 不过,看到自己学生犹豫不定,刘老心里还是叹了一口气,自己这学生只知道搞学问却是有些不通人情世故。 虽说古玩这一行水深,但有自己在这里,华博荣既然要卖自己面子,那给出的价格自然不会太离谱。 “行,这个价格我接受了。”犹豫了片刻,这位张先生最后点头同意了。 “好,生意谈成,刘老晚上我做东一起吃顿饭,感谢刘老和张先生照顾我华宝楼生意” 华博荣笑着开口邀请,花一百万收这一对玉如意,虽然有赚头但却赚的不多,实际上如果不是刘老带人过来他最多给到八十万的价格。 这就是古玩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可不是白说的。 “行,正好跟华老板取取经了解一下最近古玩市场的行情。”刘老也是笑着应了下来。 一场交易就此完成,华明明脸上也是带着得意之色,说道:“老头子,这一次我可没把事情办砸吧。” “那是因为刘老的原因,要换做其他人来,你能办好事情?” 华博荣对于自家儿子什么性格还不了解,从小就静不下心来研究古玩,整天就知道泡夜店喝酒。 “嘿嘿,我一看到刘老就知道财神爷来了。”华明明不以为意,随即撇了撇嘴,“不过说起来也好笑,先前店里来了一个家伙,竟然还要阻拦我收张先生的这对玉如意,语气还很嚣张。” “哦,是店里的员工?” “不是,听导购说是知道你的名字,但我问他他又说不认识你,我说老头子,不会是你在外面风流时候留下的私生子吧。” 华明明一脸怀疑之色看向华博荣,华博荣哭笑不得,骂道:“胡说八道。” “不是就好,我看那人说妙什么……哦对,妙河村故人之后,我还以为你在那什么乡有老相好呢。” “整天脑子里就没有一点正经的思想,什么妙河……” 华博荣的话语戛然而止,整个人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急忙追问道:“那人是说的妙河村故人之后你没听错?” “没听错,而且这话刘老和这位张先生也听到了,老头子你不信可以问问刘老。” 华博荣的目光瞬间转向刘老,刘老脸上露出回忆之色,几秒后答道:“那年轻人确实说的是这话。” “那人现在在哪里?” 华博荣的身躯都微微有些颤抖,这一幕让得刘老老眼中有着诧异之色,和华博荣认识了那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华博荣这个状态。 “被我奚落了几句自己离开了。”华明明也是发现了自家老头子的不对劲,“老头子,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吧,那家伙真是你的私生子?” “明明,自己掌嘴。”华博荣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呵斥道。 “老头子你说什么?”华明明也是气炸了,“说中就说中了吧,我又没说其他的,大不了你再把你这私生子找回来就是了。” “你小子……”华博荣气暴跳如雷直接是一个巴掌朝着华明明扇过去,不过,被躲开了。 “老头子你来真的?” “那位故人是我们华家的大恩人,没有他就没有我们华家也更没有你,你说你说这话是不是找抽。” “啊!” 华明明语塞,看着自家老头子暴怒如雄狮模样,怒了努嘴声音也是变弱,“可我不知道啊,而且他也没有说。” “刘老,告罪一下。” 华博荣朝着刘老抱歉的说了一句,而后二话不说拉着华明明便是走出了茶室。 “你给我把遇到恩公的徒弟所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一遍,一个细节也不要错过。” “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情,就是我听到员工说有一位年轻人找你……” 见到自己老头子这个态度,华明明也是不敢贫嘴了,当下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华博荣一直静静倾听着,等到华明明说完之后,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位年轻人应该就是恩公的徒弟了,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他。”华博荣思索了一会继续说道:“除了你还有两位导购见过他,你们三人现在马上去找,一定要将恩公的徒弟给找到。” “不,我和你一起去找,见到恩公的徒弟第一时间表示歉意。”华博荣想了下后补充道。 “老头子你不是吧,你和我一起去找,那刘老这边怎么办,那玉如意……” “还什么玉如意,既然恩公的徒弟说了不能收那就不能收,这玉如意我们不要了。” 看到自己儿子疑惑的神情,华博荣知道自己儿子心里想些什么。 当着刘老的面已经达成的交易又反悔,这是打刘老的脸。但自己儿子不知道,可他知道恩公的本事,而那位既然是恩公的徒弟那肯定是继承了恩公的本事的。 既然恩公的徒弟都说了不能收,这对玉如意就是送给他他也不能要。 只是,这些话华博荣没法告诉自己儿子,至少在没有见到恩公徒弟的面得到他的许可之前,有些事情他不能透露出去。 “老头子,还是我现在就去找吧,找到就给你打电话,你还是留在这里跟刘老解释吧。” 华明明虽然不满华博荣的态度,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刘老的来头不小,真要是没有个解释就这么反悔,惹怒了刘老对店里的生意可是有着大影响。 华博荣想了下也觉得这主意可行,不过还是叮嘱道:“不管如何一定要找到人,找到人后第一时间给人家道歉,别摆出你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态度一定要诚恳。”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保证把他当祖宗一样请回来就是了。” 华明明只是说了一句牢骚话,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家老头子竟然还真的思索了一会而后还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 华明明差点栽倒,不过这也让他明白自家老头子的态度了,那就是绝对不能得罪那位年轻人,不然的话自家老头子没准还真的可以做出大义灭亲这样的事情来。 就算做不出来大义灭亲这样的事情,一怒之下断自己几个月的零花钱那也是够恐怖的。 华明明急匆匆带着两位导购跑出去了,华博荣看着自己儿子离去的背影,眼眶之中却是微微有些泛红。 “明明,你一直好奇我为什么给你取一个这样的名字,实际上这名字就是恩公给你取的,恩公说你五行不稳阴阳难调才取名明明。” 华博荣轻声自语,恩公对他们华家两代有再造之恩,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找到恩公的那位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