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伦敦就此醒来。 艳红色的双层巴士在雨幕中前进，细密雨丝打落在玻璃车窗上，被风吹了一会儿，便向后方滑去，在水洼上掀起涟漪。 巴士并不拥挤，一些乘客稀疏地坐在各个角落，或低头玩着手机，或翻阅着报纸杂志，没有人想要闲谈搭话。 一位年轻的单亲妈妈斜倚着车窗，趁着来之不易的闲暇时间小憩着。她面容憔悴瘦削，双眼深凹，下方挂着重重的黑眼圈，双手枯瘦。 她的女儿约莫八、九岁大，穿着小洋裙，粉雕玉琢，童稚可爱，转过身跪在巴士座位上，抱着座椅靠背，用下巴拄着靠背顶部，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坐在她后面的华裔青年。 那个青年穿着宽松的黑色风衣，留着细碎短发，正翘着二郎腿，透着玻璃窗，欣赏着城市的夜景。 这幅景象稀松平常，但是真正引起小女孩注意的，是青年的眼神。 那是一种混合着欣喜，戏谑，惊讶，饶有兴致的眼神，就好像酒鬼发现一瓶珍惜窖藏，顽童发现一件昂贵玩具。 于此同时，他还拿着黑色记号笔，在一张摊开来的伦敦地图上写写画画，在那些如同密密麻麻血管脉络的城市街道上打着各种标记。 小姑娘歪着脖子想要看清楚标记的内容，但显然这个动作的难度系数实在太高，只能软糯地轻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李昂转起头，笑着说道：“我在欣赏这座城市。” 小姑娘扬起眉梢，“你是游客？” “算是吧。”李昂温和地笑了笑，“我第一次来伦敦，没见过世面。” 小姑娘“哦”了一声，思索一番，方才问道：“你在地图上画了什么？” “我在伦敦发现了一些我认为有趣的东西。” 李昂的笑容颇为璀璨，他补充说道：“每当我发现他们，就会在地图上做下标记。 比方说吸血鬼、狼人、巫师、法师、圣职者、特工、邪祟....” 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汇对于孩童来说稍显离奇，以至于小姑娘那单线程的大脑必须全力运转，过滤过滤平时接收到的相关信息。 小姑娘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用不信任的眼光看向对方。 “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李昂肃穆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伦敦真的有这些怪物，就好像真的有小猪佩奇一样。” “小猪佩奇是假的。”小姑娘的眼神越发不信任，认真地说道：“那是专门给小孩子看的。” “不，佩奇是真的。”李昂同样认真地回答道：“其实佩奇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哥哥，叫做猪刚鬣，那可是个大妖魔，一张嘴就能吃下五百头猪。” 为了增强说服力，李昂还特意摆出血盆大口的造型。 “骗人。”小姑娘嗤嗤地笑了起来，小声回答道：“猪刚鬣也是猪，那他为什么要吃猪？” “猪刚鬣是一头骚猪，对佩奇有了非分之想。”李昂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佩奇的猪爸爸知道真相，不让骚猪与佩奇成双成对。 猪刚鬣一怒之下吃光了一整座猪城，城市里的所有猪都死光了，一头都没逃出去。” 如此阴暗的内容并没有让小姑娘生出“歪，警察这里有个怪蜀黍”的报警念头，反而令她咯咯笑起来。 好在她那倚窗睡觉的母亲动弹了一下，让她忙不迭收敛了笑声，小声对李昂说道：“我能看一下你画的地图么？” “当然可以。” 李昂坦然地把地图递了给她。 “这是什么？”小姑娘指着地图上，伦敦莱斯特广场地铁站所在的位置，那个位置被李昂用记号笔画了一顶尖顶帽。 “这是巫师所在的地方。” 李昂笑着说道：“只要拿出魔杖点击莱斯特广场地铁站的某块墙砖，就能进到一个名为对角巷的巫师界商业街，里面有被称为古灵阁的银行，被称为奥利凡德魔杖店的枪械铺，被称为破釜酒吧的巫师夜店。” “哦。”小姑娘耸了耸肩，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无奈表情面对，随手一指，指向大罗素广场，那上面的某栋房子被李昂画了一个繁琐的法阵，“这里呢？” “那里是法师所在的地盘。” 李昂摊开双手，坦然说道：“有位很厉害的法师就住在那里面，我曾经跟她交过手，不胜不败。” 小姑娘再次指向兰贝斯区的圣乔治大教堂，那个位置被李昂画了一个十字架，“这里呢？” “这里是圣职者的大本营。”李昂摊开双手，随意说道：“是英国清教对抗黑暗势力的基地。” “黑暗势力？”小姑娘用婴儿肥的手指指向某个画着狼头的位置，“比方说狼人？” “不，在伦敦，狼人并不属于黑暗势力。” 李昂纠正了小姑娘的谬误，“你仔细看，那里是威斯敏斯特市，苏格兰场——绝大部分狼人现在的身份是伦敦警察. 这些狼人警察在暗中保护伦敦市民免遭黑暗世界侵袭，同时配合指挥反恐事务、保卫皇室成员及英国政府高官。” 李昂所说的内容未免过于魔幻，以至于小姑娘必须在大脑中消化这庞大的信息量，轻声说道：“那吸血鬼呢？” “呵呵，他们也不算是黑暗势力。” 李昂笑嘻嘻地指了指地图，“这些吸血鬼也在威斯敏斯特市，而且他们和狼人离得挺近。” 小姑娘顺着李昂的手指看去，惊讶地说道：“诶？这不是国会大厦么？” “对啊。” 李昂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国会里的两院议员基本全是吸血鬼哦。 最开始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就是不知道白金汉宫里的老佛爷究竟是不是高贵血族——这样一来她超长待机的事实就有了理由....” 小姑娘摇晃着脑袋，将自己从这种歪门邪说中解脱出来，瞪着李昂生气起来，“你骗人。” 李昂坦然地收起地图，莞尔一笑，“不骗你，伦敦就是这么魔幻现实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