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放弃即轻松
王班长说到:“学你嫂子,部分的舍弃,或许更让对方轻松。比如,我为什么要到南美,我跟你嫂子开玩笑,说南美的姑娘开放,听说还有百人斩。你猜她怎么说?” “她怎么说呢?”我很好奇。嫂子是知道王班长沾花惹草的习惯的,她能够容忍。 “你嫂子说,仅限于外国人,且不要得病。” “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我只要不跟中国女人上床,就不会抛弃家庭。我只要警惕得病这事,就会有底线。为了我的身体,也为了她自己,这一点,必须做到。其实,还有一点,我与你嫂子的情况,比较特殊。” “什么情况?” “虽然我爱尝鲜,但要说最幸福的身体关系,还是发生在与你嫂子的身上。久别胜新婚,每次回来,我跟你嫂子,都难舍难分的。” “那你为什么不在家多呆一段时间?” “我是个坐不住的人,情绪不稳定。你嫂子又喜欢管我,她管老人管孩子习惯了,她管生意,也是独断专行的。她管我管多了,她也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所以,我两个,只有别一别,才好聚一聚。” 这真是一对独特的夫妻,当然,也与他们的性格有关。可以想象,王班长在夫人面前,也是低声下气陪笑脸的,毕竟,那是小太妹和街头霸王之争,输的,往往是男人。 从小的街坊和同学,彼此太了解了。带来的,虽然有青梅竹马的情感,也许还有看穿对方的直白。这种关系该如何处理,如何保持新鲜感和深厚度,他们探索出了新路径。 感情的美,需要张力,需要互相探索的神秘感。但这两个发小,这种神秘不存在,而亲情会成为主体部分。但他们居然还有浓烈的情戏,那就与分别有关。与两人重新创造的距离感有关,与王班长四处探索出的变化有关。 一个随时变化着的生活造就了一个随时变化的人,嫂子怎么看,都新鲜。而对于王班长这个漂泊的风筝,需要稳定的锚,嫂子手里牵挂的,永不丢弃的线,就是王班长的家庭。 “也许,我们在云南的事情,会让我与妍子的情况,有所好转呢?” 我对未来,还是抱有希望的。 “那么,我问你,你们都同意到云南做慈善,她答应跟你一块去了吗?答应的原因,你们相同吗?发展的方向和目的,你们一致吗?” 王班长一连串问题。 我不得不承认:“目前,她还没答应自己去云南。况且,按我的理解,她做慈善的目的,好像与学佛做功德有关,而我做这件事的目的,除了自己的感情因素,还有想跟她重建夫妻关系有关。” “对了,在非洲,我见过去教堂的黑人,有的人是真信教,他们追求的目标是去世后的天堂。有的人信教,不过是因为要跟邻居和谐,形势所引。还有的人,只是为了赶时髦。” 这种情况我理解,社会关系的融入,需要一种共同的文化。文化认同感,在民族国家里,是非常重要的。 我问到:“那么,有的人,为什么要信极端组织呢?” “穷呗!”王班长说到:“穷人只有抱团取暖,最容易团结人的思想,最容易极端化。穷人生活中,零和博弈常见,所以,斗争性比较强,这就是极端化的现实需要。” 当王班长讲起政治来,也整得是一套一套的。 他是极端势力追杀的对象,因为他是现代文明的传播者。破坏了极端思想的凝聚力,所以人家对他仇恨。 “那么照你这样说,现代文化,或者说先进文化,应当是以宽容为代表的。”我想跟他进行一些思想哲学方面的探讨。因为我的这些思想,是闭门思考和看书得来的,他的思想从实践而来,往往带有一招致敌的精准。 “宽容,表面上是一种文化特征,实质上是一种生活水平。中国几千年农业社会孕育的文化,有宽容的特征,为什么?因为生活水平高呗。” 我点点头:“仓禀足,知礼节。” “劫富济贫的文化,总是在落后的地区、贫穷的人群中盛行,这就是人性。在非洲,我一方面可怜他们底层民众的贫穷,另一方面,也气愤他们的一些行为习惯。” 王班长开始讲了些他在非洲的经历。 他是以一个救济团体的遭遇故事开始的。说是联合国一个慈善机构,到非洲某城市一个巨大的垃圾山调查贫困情况,并且想依据调查的情况,制订救济方案。结果几个调查人员着装正规、严肃认真地进去了,出来的时候,就剩下了裤头。为什么,因为他们的衣服和裤子,都被那些在垃圾山求食的贫民抢走了。 联合国官员不理解,但对方说得也有道理。“你们来救济我们,首先,是不是先把你们身上的衣服救济我们呢?” 他还列举了很多工地上的事,比如安装电视转播天线的工地,就有。有人打工后挣了一点,就回去买酒喝,第二天醉了,就不来上班。到酒钱用完了,又来打工。问他们,为什么不勤劳一点,或者努力工作存点钱。但是,过久了,王班长才明白,穷人是不存钱的。因为,存那点钱,对防范风险没什么用,也改变不了命运。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快活一天是一天。 “那么穷的生活,他们因为没的责任,没有对未来的打算。他们都可以快活,因为他们放下了。当然,这种放下,是没办法的放下,是他们贫困的原因之一。但是,他们的快活,是真快活,吃饱喝足,可以唱跳一整晚。” 王班长说到:“我有个印象,在非洲,富一点的人,要比穷人的习惯好些。女人要经男人的习惯好些。” 第一点我理解,但对第二点,我不太好理解。 他解释到:“女人,因为抚养孩子的天性,她需要有一个稍微长远的打算,而男人,只需要快活,就行了。不是他们的男人不想负责任,而是根本就负不起责任。对孩子的教育我关爱是人的天性,但在非洲,又有多少人做得到呢?” 我不忘记玩笑他一下:“你还不是一样,你只知道跟黑珍珠快活,你负过责任吗?” “负责!”他仿佛很严肃地说到:“我不跟她们生孩子,并且,我给她们钱,对她们来说,很多了。” “你倒是快活了,你离开后,她们的来源也断了吧?” “是珍珠,到哪里都会发光的。她们没有我,也有其他人给钱的,放心。好东西,总不会被浪费。” 有时,我觉得,我们俩的谈话,有点无耻,但又是事实。王班长花天酒地,但也有底线。 “你到南美,恐怕就没这么多好事了吧?” “恰恰相反。兄弟,如果南美没这种特征,我还不去呢。你想,南美的美女是不是对黑珍珠,好接受些?况且,她们的奔放水平,浪漫能力,以及宽容的文化,更会吸引我。” “你总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我笑到:“你解释解释,为什么南美如此奔放和宽容呢?” “我第一站要去的,不是阿根廷就是巴西,你也许知道,桑巴和探戈,都很浪漫的。他们为什么具有这种开放而宽容的品格?按我的理解,只是因为他们生活条件太好了。” “就以巴西为例,我虽然没去过,但我的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去过。那里森林广阔、海湾丰饶、花果飘香、鱼虾成群。那是什么?是上帝垂青的地方。那里的人,不怎么需要勤劳,就可以解决衣食问题。于是,多余的时间,用来快活,就形成了文化。况且,还有一个原因,我想去,毕竟,那里性病发病率低,在非洲,爱滋病和各种传染病,是要小心的。” 当你拥有足够,就会自由选择。选择的方向,就是快乐。 “当然,快乐的方向,是有底线的。比如,身体会束缚你的手段。再比如,毒品就是追求快乐没底线的产物。”王班长突然意识到什么:“怎么,本来是说你的事,你怎么老往我身上扯?你这家伙,想逃避?”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心态,反正,关于我与妍子的话题,过于沉重,我不太敢面对。 对于妍子现在的状态,我不好肯定她的心理。她究竟是可以安心于现在念佛的生活呢?还是用这念佛的方式,在覆盖某种痛苦。 她原来信佛肯定是因为生活中无法排解的痛苦引起的,但这只是原因。莫非,她已经适应了今天修行的生活,并以此得到了轻松和快乐? 这种怀疑不是没有道理。比如那次我从山东回来,听到他们一家三口在餐厅,我没在场的情况,妍子的笑声如此单纯,那明明是毫无杂质的快乐啊。 而有我在的时候,妍子更多的表情是平静。原来我总以为这种平静是装出来的,是为了拒绝我的深入。但经王班长反问后,我觉得,妍子有可能,在我面前是真平静,甚至还有点苦恼。 王班长并不打算打断我的思索,他只是盯着电视看。其实,电视根本没打开,他盯着一个黑色的屏幕,仿佛里面有精彩的内容。他是人性观察大师,他知道,我的头脑中,正放着一部精彩的情感大戏,他不打扰,让我自己消化。他只等我思考后的结果,就像一个快餐文学读者,只喜欢看故事的结局。 其实,我如果离开妍子,能够让她感受到快乐的话,我是义不容辞的。她给了我如此多的恩情,是我不敢离开她的原因。我害怕,她是为了我好,逼我离开的,我离开后,她将痛苦留给她自己。如果那样,我的良心,会很不安。 但是,如果我就这样离开,我如何报答她的恩情呢?当你欠着别人的东西,你无法完全放下。当你欠着别人的感情,你无法完全轻松。 “我觉得,如果我贸然放弃我跟妍子的关系,对不起她全家这些年对我的恩情。王班长,我还是想作最大的努力。至少,我自己没有遗憾。但另一方面,我又怕,我的存在,给他们带来了痛苦,那更是让我难以接受的。” 王班长似乎终于等来了结局:“这么快就说话了?我等得不久嘛”他好像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智者,只等着我提出问题。 “走或者留,都是问题。”王班长说到:“当你无法真正理清思路的时候,不妨试一试,做个行动派。” “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做慈善吗?那就做起来。看妍子配合你时,她的主动感,她的动机和方向感,不就清楚了吗?事情不是你想好再去做的,而是边做边想。” 王班长还讲了一句让我震动的话:“实践才是真理的来源,你书读傻了吧?” 这句话真是提醒了我。我是不是书读傻了? 当年,我上经济学讲座时,就有这个疑问,发现许多教经济学的老师,自己却没挣到大钱。看弗洛伊德的书时,发现他的心理学著作,是建立在自己四人失败的病例基础上的。学问这个东西,如果只从书上来,是很危险的。况且,我的学问本身也不高,怎么敢企望空想,得出答案? 我这种思维习惯,除了老师多年教育给我的印象,所谓唯有读书高的信仰。还与我学了预测和算命有关。 当你能够以一个简单模式预测未来时,你就有一种趋势和真相尽在掌握的错觉,你就在实践中缺乏探索的热情。试那么多干嘛?走弯路干吗?算好了,不就行了? 想了好多可能性,推理或者演算出某种必然性,这是我一贯的思维模式。但这个模式却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忽略了最重要的真理获得方式:实践。 要说放弃,就必须得放弃在头脑中预设的推理和观念,试一试,不就有答案了吗? 妍子是怎么想的,这个问题,我连跟她深入交心,都没试过,仅凭自己的猜度,就想做出选择,不是太盲目了?何况,我一厢情愿地把做慈善与改善夫妻关系联系起来,却还没有具体的行动和试探,何其盲目? 至于报恩,我都不知道别人最需要什么,怎么报? 当然,有一件事,还是要事先考虑的,就是前面王班长所说的底线。所谓底线思维,就是想好,最坏能坏到什么程度,自己能够接受的最低点是什么。然后就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一个出发点。 我的底线,是让妍子处于快乐之中,或者,能够提供她最需要的东西,来报恩。 但是方向呢?按王班长所说,方向就是快乐,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但他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容易快乐,并且在追寻快乐的道路上,经验最丰富的人。 “王班长,假如,按底线思维,我最终将离开妍子。我的人生该怎么走呢?” “我不知你的爱好,总之,怎么快乐怎么来。” “如你所说,快乐也是有边界的,也是有底线的。如何来理解快乐呢?” 王班长拍拍我的背,如同大哥对待小弟一样。“兄弟,你不要问这么理论的东西,我读书少。但我知道,有两种快乐,你要分清楚。” “哪两种?” “自由的与不自由的。” “那我如果与妍子分开了,我的人活动轨迹算是自由了吧?况且我也能够达到财务自由。我的身体还年轻,也算是一种自由。” “错!我所说的自由,是指心理的感受。我先跟你说,那种不自由的快乐。打个比方,许多快乐,是在比较中产生的,需要有对象的陪衬,那就是不自由。比如,你跟自己贫穷的过去比,你觉得今天有满足的快乐。你跟身边的朋友比,你觉得你比他们富有,有一种比较的快乐。甚至,你得病后,与病中的痛苦比,你也有一种快乐。在你性压抑的时候,出现一个姑娘,你快乐。凡是需要参照物比较时,你才能体验出的快乐,就是比较的快乐,那是不自由的。心理状态不自由,必须依附于参照物的负担。” “什么叫自由的快乐呢?” “不需要比较,只找出你心中最佳兴奋点,满足它就行。但是,这个点,是动态的。比如你饥饿时,得到食物的快乐,你压抑时,得到女人的快乐。但这种快乐只是相对自由,因为它依赖于你的身体。如果过度追求,会让你的身体成为负担。寻找不同途径快乐,追寻快乐的更多可能性,将自己的行为置于不停的探索之中,新的快乐方式会源源不段地产生,这就相当自由了。当然,最自由的快乐方式,是你要找到你自己,成为你自己,这个太理论,我也在寻找过程中,不知道答案。” 但他的话却很有道理,按马斯洛的层次需求论,成为自己,就是心理追求的最高顶点。 “所以,你在追求快乐时,要尽可能达到自由的状态。也就是,不要给自己的心理,预设什么模式,预设什么目标。也就是,要放弃参照,你就轻松。其实轻松本身也是一种快乐。当然,刚开始的过程,却非常痛苦。” “什么意思?” “你过去确定自己是谁,是不是根据自己的经历和身边的关系?” “对”。 “你如果需要放弃,就得放弃自己的过去和与身边人的关系定位,以直觉来对待。不是否认它们,而是以直觉对待,你懂吗?” 我摇摇头,这种体验,我没有过。 “就是喜欢就说喜欢,只是说的那一刻喜欢而已,不要思考你说话的后果,不要思考原因和未来结局。按直觉处理社会关系。并且,对自己的历史不要耿耿于怀,原谅它,把它放在一边,它就不是你的负担了。” 这下我懂了,就是不要太在意那些东西。 “但是,当你这样做了,你会经历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因为,你找不到你自己了。你放弃了你,这个话有意思吧?你会觉得孤独、无助,没有安全感。你想想,会不会?” 我点点头。 “但是,在今天这个社会,以你的能力和财富,只要你不违法,你的不安全感,从何而来呢?没道理嘛,在中国,这个世界最安全的国家之一,以你的能力,怎么会不安全呢?这只不过是你心理的习惯而已。” 是的,从哲学上说,人是习惯累积的产物。 “人类数十万年的群居史,让我们产生了独处不安全的习惯,这种感觉在平时,就是害怕孤独。其实,孤独有什么可怕的呢?你只是误以为不安全。但是,这世上有什么绝对安全的人吗?人总是要死的,不过早几天晚几天而已。既然我们企图通过安全,来保证自己生命的长度。况且,这种努力,大多要失败,因为不是你注意健康,就一定长寿。不如,在最终将死亡的结局前,提高生命的质量,也就是追求更好的快乐体验。” 我反应过来:“王班长,你是在叫我及时行乐?” 这是个贬义词,但古人这样做的,也不少。 “及时行乐的人终究不对,因为他们追求时没底线,走向了痛苦。况且,他们追求的是相对的不自由的快乐,他们没有成为自己,只是以假快乐来装点痛苦罢了。我所说的快乐,是找到自己,最独特的点,成就它,就是快乐。” “那个点恐怕不好找吧?你都没找到。” “兄弟,你不知道,我虽然没抵达风景最美的目的地,但寻找过程中沿途的风光,却带给我一次又一次的惊喜。我们活着要尽量提高生命的质量,以快乐点计算的质量。为什么呢?” 王班长说了一句纲领性的语言:“你活着只有几十年,而死却有几亿年,为什么不快乐地活?” 这什么逻辑,没逻辑。但作为鸡汤,我承认,我被打动了。 他最后说到:“要快乐,心要自由。心自由的条件,就是要善于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