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心思变化

    西川行省，对于这个名字想必大家都不会陌生。

    可大家或许不知道，现如今元蒙朝廷的西川行省，可和大家印象中的那个西川并不一样。

    那就是相比起后世的西川，现如今元蒙朝廷所划分出的西川行省，面积相比后世而言，那可真的是要大大多得多。山城重【】庆，黔省西部，在元蒙时代，那可都是西川行省的一部分。

    因而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为了应对楚军越发咄咄逼人的攻势，现任元蒙西川行省右丞的完者不花，便也不由将自己的治所由成【】都暂时转移到了行省中南部位置的重【】庆。

    不过虽然将治所暂时转移到了重【】庆加强了对行省兵马的掌控。但和楚军交过手的完者不花却明白，单单依靠西川行省官面上的这点兵马，根本就不可能抵挡的住楚军那强大无比的攻势。

    毕竟西川行省在元蒙时代，可算不上是什么“天府之国”。

    当初，因为南下灭宋的时候，帝国大汗蒙哥惨死在了蜀地。所以在元蒙帝国征服了西川之后，为了报可汗被杀这样的血海深仇，不禁在整个西川展开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反正据元蒙官面上的数据记载，在元蒙的大军屠杀完毕之后。仅仅只是成【】都一城，死亡人口便就达到了百万之巨。

    以至原本富饶无比的天府之城，被彻底的变成了一处人间地狱。甚至直到十数年之后的忽必烈时代，成【】都城中依旧是灌木丛是，野狐横行。

    现在，虽然距离那场惨无人道的西川大屠杀已经过去了足足百年时间。

    可西川行省这边，却也依旧没能恢复多少元气。这一点，单看二十多年前的泰定年间，诺大的西川行省上缴给中枢的夏粮税收就能知道。

    在二十多年前，被世人誉为天府之国的西川行省，所上缴的全部夏粮，竟然仅仅只有一十一万六千五百七十四石。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就连辽阳行省这样的苦寒之地，在那年都上缴了七万二千六十六石的夏粮。云【】南行省这样的化外之地，也依旧上缴了二十七万七千七百一十九石之多的夏粮（注1）。

    所以相比起楚军所掌控的湖广行省而言，西川行省无论在经济还是在军事上，都处在了绝对的下风。

    因而为了抵抗楚军的进攻，作为西川行省右丞相的完者不花，便就只好拿出了元蒙朝廷的名爵作为诱惑，在整个行省的范围内，下达了招募团练义军的命令。

    毕竟随着天下变的越发动荡不安，这个时候，乡间但凡是有一定实力的乡土豪族，都选择了建立坞堡自卫，并自发操练出了数量极多的乡勇和团练。

    尤其是在西川行省这边，行省之中乡勇和团练的数量全部加起来的话，甚至比元蒙在西川行省的在籍官兵，都要多的多。

    因而如果西川这边的元蒙官兵可以得到这些乡勇和团练们的支持的话，那么对抗来势汹汹的楚军，无疑将会把握大增。

    也正因如此，所以在这些日子来。

    作为行省右丞的完者不花，也不禁像是白送一样，任命了各类大小官职。

    甚至于一州之地的千户，就一下子任命给了三个人。甚至就连万户这一级别的高官，也一下子被完者不花任命了七八个之多。

    当然，完者不花这样的做法，在短时间内也无疑让他手下的兵力大增。以至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完者不花手下所掌握的“军队”，就多出了近三万人。

    而这种兵力上的暴增，自也不由为完者不花他带来了莫大的勇气。

    以至于在这种兵马一日多过一日的情况下，作为西川行省右丞的完者不花也不禁生出了一种‘楚军不足为惧’的迷之自信来。

    毕竟从他探得的情报来看，楚军调往峡州路的军队，满打满算都不到两万人。这么一点兵力，又怎么可能是他十数万大军的对手。

    可就像我们常说的那样，任何一种事务都必有其两面性。

    这不，随着兵力上的不断增多，这种飞速增兵所带来的危害，便也就暴露出来了。

    ……

    至正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这天阳光明媚，可谓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好日子。

    可在这个时候，前不久还颇为志得意满的西川行省右丞完者不花此时却是眉头紧锁，一脸焦躁烦闷模样。

    “你是说，杨汉那群家伙，在前日又纵兵抢掠了！？”眉头都能皱成一个川字完者不花，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名下属，不禁强忍着怒气如是问道。

    “没错。那镇守涪州的义军元帅杨汉，在前日打着丞相您所任命的上万户旗号，强行率军进驻了涪州。然后便就不由以筹集军粮为名义，大肆纵兵在涪州城中抢掠。以至于……”

    “以至于什么！？”

    “以至于名义上归杨汉他统帅的其他乡勇义军，现在一个个也都是有样学样。将重【】庆路各地，闹得不得安宁！”

    “混账！！！”听到这话，完者不花彻底的怒了。

    “这群鼠目寸光的混账东西，他们难道不知道，只会将西川百姓全都推到黑衣贼那边去吗！混账，全是一群混账！！！”完者不花愤怒的大骂着，甚至不禁将手中那柄心爱的玉如意都当成了惊堂木来用。

    当然，他现在的暴怒对时局显然不会产生任何一点的变化。不过在将手中的那柄玉如意敲成了碎片之后，完者不花心中的闷气，倒是成功的消散了不少。所以在接下来，他便不禁瘫倒在了座位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呼！”又深呼吸了两下，完者不花不禁重新冷静了下来。但是在冷静下来之后，一种浓浓的无力感，却又不禁再度涌了上来。

    因为他不禁发现，自己并不能因此拿杨汉等人怎么样。

    毕竟以现在他手中积攒的那么点钱粮，光是供养自己手中的那五万嫡系官兵都已经很吃力了，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多余的钱粮来供养杨汉这群乡勇义军。如此一来，杨汉他们为了解决钱粮问题，自然会向当地的百姓们下手。

    可这般一来，杨汉等人又能有什么用！？

    要知道在现在这个天下动荡不安的世道之中，见惯了生死的农户百姓们也早就不像太平时节那般温顺了。你断了他们的生路，他们也绝对有勇气跟你拼命，从你的身上狠狠的咬下一块肉来。

    这么一来，湖广那边的黑衣贼如果选择西川这边民怨最为沸腾的时候西来。那么整个西川的百姓，都有可能成为成为黑衣贼的助力。

    这一点，见识过黑衣贼蛊惑百姓能力的完者不花，那真的是一点都怀疑。

    所以明知是无用功，完者不花还是不由下令对杨汉等人呵斥了一番，并要求杨汉等人下不为例。

    但完者不花万万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因为这么一次呵斥，在接下来，却就不由引出了一系列的变化来。

    ……

    “格劳资的，完者不花这狗东西。他把劳资当什么了，他家的奴仆吗！娘的，除了一个狗屁官职外，一石粮食也不给劳资。现如今劳资自己弄点钱粮，他竟然还呵斥劳资。姥姥！！！”

    将完者不花的呵斥书信一把扯碎，怒火中烧的杨汉也不禁一脚将身前的桌案踹翻在地。

    “格劳资的，这年头就算是去地主家中做活的长工，也要管上两顿饱饭不可。我杨汉，在他的完者不花的眼中，却是连一个长工都不如了！”杨汉高声怒骂着，须发皆张双目通红的他在这个时候简直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见杨汉这幅模样，直等到杨汉本人的怒气消散的差不多之后，作为杨汉帐下军师的秀才孙国胜方才列阵而出，抱拳劝告起来。

    不过他这样的劝告之言，却反是不由让刚刚平静下来的杨汉再度发怒，“息怒，我息你娘的怒。格劳资的，完者不花大嘴巴子都抽到劳资脸上了。他姥姥的，不给咱们一丁点钱粮，还不让咱们自己筹粮。

    娘的，逼急了劳资，劳资大不了带人投靠楚军。到时候，我看他完者不花，还怎么蹦跶！”

    “将军，将军慎言，将军慎言！”忽的听到暴怒的杨汉竟然连投靠楚军这样的话，都这般毫不掩饰的大吼出来，军师孙国胜心中一跳，不禁忙道：“将军，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完者不花必定要对我等下手啊！”

    “对劳资下手，格劳资的，他敢！”杨汉闻言，不禁瞪着眼睛再度怒吼了一声。不过再一想到完者不花手中的那五万嫡系兵马，杨汉在接下来便也不由下意识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在场的都是劳资的心腹，那个会外传。”

    “哈哈，是，是。属下方才说错了话，将军勿怪，勿怪！”听到杨汉这么说，作为军事的孙国胜虽然心中对于杨汉方才那种外强中干的表现有些不屑，可在面上，却也依旧是一副恭谨的模样。

    并在这个时候，眼珠一转的他，还不由对着杨汉献策道：“将军，若想化解现在的局势，让那完者不花不敢这般不将我们放在眼中，属下倒还有一个办法。”

    “哦！什么办法，你快说。”

    “将军，据属下所知。现如今这个时候，完者不花和平章朗革歹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和睦。朗革歹这个人，其家室和大元的黄金家族有着几分关系，论出身而言，远要高于完者不花。而且他才是元蒙朝廷任命的行省统兵之将。

    因而一直不甘心居于完者不花之下，处处都存了想要和完者不花一较高低的心思。所以将军您若能联系上朗革歹的话，想来朗革歹为了得到将军的助力，一定会在接下来全力庇护将军的。”

    “朗革歹！？”听到自家的军师智囊这么说，杨汉抓着下巴上的胡须想了想，一双眼睛也不禁变得越发明亮。

    “对，老孙你说的简直太对了。如果我表示可以愿意投靠朗革歹的话，那么朗革歹无论如何都将会选择庇护我。因为除了我之外，他朗革歹在西川根本就指挥不动任何一支军队。

    我将是他向上爬的唯一希望。如此一来，我们再用咱们自己的法子筹粮，想来朗革歹也一定不会指手画脚什么的。哈哈，老孙你真不愧是我杨汉的军师啊！

    我现在就去联络朗革歹，而老孙你，则也下去领上他一千两银子去吧。”向来小气的杨汉，这一次对自家的军师孙国胜倒是难得的大方了一回。

    因而听到杨汉这话的孙国胜，在这个时候也不禁是开开心心的向杨汉高了一声谢。然后便也就快步退下，欢天喜地的去拿自己应得的奖励去了。

    不过他却是没有想到。他聪明的提议，却是在将来的某个时刻，却是亲手将他的将军主公杨汉，给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但这也都是后话了，暂不详说。此时，先且说一下日后将会牵动整个北地风云的察罕帖木儿吧。

    因为在年前，在河【】北之地察罕帖木儿亲率兵马将李武和崔德的部队彻底击溃。所以在之后，察罕帖木儿便也不由被元廷中枢任命为了佥河【】北行枢密院事。

    不过因为中原战事愈演愈劣，所以他这位河【】北行枢密院事，并没有前往河【】北地，而是一直率领自己的本部人马和闻风前来追随他的上万毛葫芦义军，一直镇守在了河【】南府路。

    如此一来，当李武和崔德乘胜追击，在陕【】西行省杀得元蒙官兵接连溃败时，为了稳定陕【】西行省的局面，元蒙中枢也不禁第一个想到了曾轻松击败了李武和崔德的察罕帖木儿。

    所以也就是在至正十七年二月二十七日这天，察罕帖木儿也不由再度升了官。

    他被元蒙中枢任命为了陕【】西行省左丞，他的副手，当年那名小小的罗山典吏李思齐也被任命为了西川左丞。然后两人率领着麾下的大军，便就也不由从潼关开进了陕【】西行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