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杯酒释兵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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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戚准于这张桌上争论的时候,兰子义一直留着一只眼睛在观察门口那桌。那桌上的认可都是东军的将士。 兰子义注意到这些军士从鱼公公说出留守京城时就全都捏拳,憋着一口气喝闷酒。现在这个军士摔杯子发作出来也是憋不住,忍无可忍的行为。只是他把杯子摔了固然能惹得旁边军士暗自叫好,但并没有哪个人明目张胆的跳出来支持他,大家都在观望。 选择观望的人是正确的,因为在那个莽撞的东军将领站出来后守在大堂中的台城卫便已经手按腰刀围了上来,兰子义这才惊奇的发现这堂中一直都站满了台城卫,只是这些卫军站的角度都非常刁钻,若不仔细看或是他们自己动弹,餐桌上的人很难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鱼公公手按大腿,肘尖外张,横刀立马端坐在凳子上听着那军士把话说完。可当军士说完后鱼公公却未立刻回答他,鱼公公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也不眨的盯着那军士看,直勾勾的盯着誓要把对面的心肝脾肺肾全部看穿才作罢。 堂中这么多人,现在却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兰子义现在都能听到旁边戚荣勋胸膛里的心跳声。除了隆公公,章鸣岳,张望等少数几个人外,剩下桌上的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乱动,只有那个摔杯子的军士突兀的站在地上。 能和戚准一起进宫来的将士都是东军的中级军官,这些人全是过去几年间随着戚准在东南沿海剿贼,一刀一枪,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就算是个孬种经历了这么多血战胆子也都练肥了。可是现在这个军士站在堂中却觉得度日如年,鱼公公的目光让他想起了一人落单时见过的林间狼眼,那是寒夜里夺命的孤灯;堂中迫人的寂静却又好似海上的台风,只差一点便能将他刮走到九霄云外。 那军士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他想悄悄坐下但那已是奢望,他想避开鱼公公的目光却根本没有那个胆。 鱼公公就这么盯着军士,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许久之后,久的兰子义都快被压抑的气氛逼疯的时候,鱼公公才挑动了一下眉梢,掷地有声的那军士道: “说啊,接着说。我等了这么久你怎么闭嘴不说了?“ 那军士现在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半天功夫居然都快虚脱。军士闻言并没有答话,至于他是不知如何答还是没力气作答抑或是不敢再作答无人知晓,反正他孤零零的没有开口。 鱼公公看着军士这副模样,冷哼了一声,接着鱼公公突然伸手抓起桌上的碗,照着军士面们就砸了过去,鱼公公跳起来隔着桌子指着那军士骂道: “什么叫兔死狗烹?什么叫鸟尽弓藏?嗯?老夫读书少听不懂你这文邹邹的词,你来给我解释解释?!“ 那军士被鱼公公吓愣了,碗飞过来他都不知道躲,那半透明的绣花胚子硬生生砸在他脑门上拌着血花撞得粉碎。 鱼公公不等有人开口,怒不可遏的自问自答道: “你们是立了功没封赏还是没进爵?老夫是设下五百刀斧手骗你们性命还是酒里下毒算计你们? 你们一个一个已经定下来要加官进爵,拿银子领赏钱,你们的将军被皇上点名加封太师,这还叫做兔死狗烹?老夫烹你们了吗?老夫怎么个烹法? 太师刚才说得清清楚楚,大家都是朝廷的兵,皇上怎么调你们就怎么打。现在只不过调你卫戍京城你却说我是鸟尽弓藏,那我要是调你去漠北剿诺诺呢?你是不是半路就兵变造反了?“ 戚准听到鱼公公说出“造反“两个字再也坐不住了,他从座上起来,推开衣服前摆,跪在地上说道: “公公息怒,这位兄弟只是随我随的太久,一时想不开发酒疯,公公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说着戚准回头朝那军士打手势道: “还愣着干什么?跪下!“ 那军士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两腿一软扑通就跪倒在地上。 戚准是跪下了,可是鱼公公的怒火才刚点燃,他拉开嗓门对着那军士吼道: “发酒疯?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你就来发酒疯?这里是宫里,今天我是代皇上设宴,你当着皇上的面摔杯子你眼里可还有皇上?我就想问问你你这酒疯是发给谁看呢?“ 鱼公公指着的是那军士,但骂的明显是戚准,戚准跪在地上想要找机会插话,可鱼公公却不给他留这机会,鱼公公继续骂道: “调得动的才叫兵,调不动的那叫匪!皇上让你们入京你们不来这叫什么?这叫拉山头抱团,这叫结党营私,这叫阴谋造反!“ 鱼公公吼出这句话后,门口那一桌的东军再也坐不住,一桌人齐刷刷的从凳子上滑落,跪地扣头,口中齐声喊道: “末将不敢!” 鱼公公闻言问道: “你们不敢什么?你们连朝廷调令都敢不从,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戚准与众东军将校跪在地上被鱼公公骂的抬不起头来,戚荣勋则被暴怒的鱼公公吓得呆坐在桌前不知该怎么办。 兰子义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戚荣勋,偷偷叹了口气,这戚荣勋还真是木讷。兰子义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甚是悲哀,朝廷居然在东军损失大半的时候借机削藩,这就是在落井下石。若是年初兰千阵从漠北回来时也像戚准一样损失大半,北镇军会不会先一步被裁撤? 望着不知所措的戚荣勋,跪在地上的戚准,兰子义感到了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他已经不再为今早戚家父子夺他军权的事情愤怒了,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鱼公公撒给戚准的一点鱼饵,只是用来安抚人心的。 戚准现在已经号称三公,可在内廷的公公和当朝的首辅这些真正的掌权者面前他也不过就是一只猎犬,跪下也难乞求道主人的哀怜。于心不忍的兰子义暗地里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戚荣勋,小声说道: “快随太师跪下。” 戚荣勋被兰子义一语惊醒,连忙下座跪到自己父亲旁边。戚荣勋或许反应慢,或许心眼少,但他绝不傻,被兰子义提醒后他立马开口为那军士求情。戚荣勋道: “公公息怒!东军将士多是招募沿海乡民,家在海边,不在京城,公公一时将他们留下,他们守土恋栈,舍不得家小所以才会有出格的举动,绝对不是抗命不遵,更不是要谋反。公公息怒啊!” 堂中东军听闻戚荣勋所言连忙跟上附和,扣头道: “我等只是贪恋家小,绝对没有谋反之意!” 或许是鱼公公骂了半天累了,,现在正在歇气的当口,也或许是鱼公公把火发了出去气消了,反正他现在由着戚荣勋代领手下将士扣头求情。戚准见状知道有救,赶忙说道: “公公,您不是要留将士们卫戍京城吗?留下便是,末将不敢再有怨言。若是将他们论成谋反可还有谁来补充京军?” 鱼公公这时已经坐回了座上,闻言摆摆手说道: “太师起来吧,你和东军绝无二心,皇上和朝廷都知道。” 戚准闻言终于舒了一口气,可当他准备起身的时候鱼公公话锋一转又让他心凉了半截。只见鱼公公指着刚才摔杯子的那个军校说道: “你们其他人的忠心我了解,但那个丘八,他以下犯上,这种事情我要是不处理,将来谁还把朝廷放在眼里? 来人!把这家伙拖出午门斩了!“ 几个台城卫听令立刻上前将那军士按住,摘了冠带,扒了锦袍就要往外拖。 戚准见状起来一半的身子又跪了回去,他回身制止了那几个台城卫,然后向鱼公公求请道: “公公,这些将士都是今次剿匪的有功之臣,杀了怕是要寒众位功臣的心呀!” 鱼公公冷哼一声道: ”要是立了功就可以骄横跋扈,那我大正就乱了套了,这人不杀不足以正国威,太师不必多言。“ 另外桃家兄弟与仇家父子他们坐着的那一桌京军将校随与东军不是同一军镇,但同为军人,若是任由其他将校被斩,自己无所作为,将来遇到类似情况可怎么盼着别人出手相救。于是处于唇亡齿寒的考量,这些京营将校连同桃逐虎他们都起身跪下求情道: “公公息怒,我等愿请公公刀下留人。“ 兰子义见状也起身作揖扣头道: “公公!留东军守城却又诛杀其将,恩信未著而先立仇雌,将来朝廷可怎么相信这些东军将士呢?” 这么多人求情,却没打动鱼公公,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眯着扫视了一圈众人。接着鱼公公问章鸣岳与隆公公道: “首辅大人,隆公公,您二位怎么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