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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厨小余

    这少年名叫祖小余,是太白楼的一名厨子,相貌说不上出众,但至少五官端正,前额留着一撮呆毛,一双眼睛滴溜溜的,透着机灵狡黠。

    数日之前,太白楼打烊后,他像往常一样跑去西湖边上的勾栏听评书,听的是岳飞抗金的故事。他毕竟是少年心性,听说书人讲述岳飞如何驰骋沙场,如何领军破敌,听得热血沸腾,对岳飞大为倾倒,直到人家收了摊,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出了勾栏,月已中天,路上行人寥寥。他路过破庙,隐约听到几声如雷的呼噜声,停下脚步,心想:“这破庙荒废已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呼噜声?官府早已将杭州城内的乞丐尽数赶出了城,肯定也不是乞丐。”忍不住好奇,朝破庙走去。

    深夜阴风阵阵,远处传来几声猫叫,叫得人心里发毛。祖小余壮着胆子,推开庙门,探着脑袋往里张望,一座无头的佛像立在庙中,呼噜声正是从佛像背后发出来的。

    祖小余踮着脚尖,轻轻走近佛像,刚准备绕到佛像后面看看,眼前突然黑影一闪,自己的脖子已被人拿住,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江湖宵小,也敢暗算老子!”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祖小余脖子被掐,喘不上气,心中害怕,双脚乱蹬,却始终蹬不到对方。

    “嘿嘿,原来是个不会武功的毛头小子。”老者轻蔑一笑,五指一松,放开了祖小余。

    祖小余双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地吸气,连吸十几口,才觉得好受了些。指着老者叫骂道:“你这老头,干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简直跟发情的水牛一样不讲理。”

    老者咦了一声,说道:“胆子不小嘛小子,命都差点交代在我手上,还敢这么骂我?”

    “命可以不要,不骂人却是万万不能的。”祖小余平白无故被人掐了顿脖子,气不打一处来,见对方拄着铁拐,骂道:“你这糟老头,瘸了条腿也敢这么嚣张,混哪的,报上名来!”

    老者闻言哭笑不得:“我卓春风纵横一生,到老竟然被一个不懂武功的毛头小子问‘混哪的’?”嘴里答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卓春风是也。”

    祖小余心道:“卓春风?这名字听起来似乎本事不小嘛,我可别惹上大麻烦。也罢,老子再多骂他两句,这一节便算揭过了。”便道:“我管你姓桌还是姓凳,都是糟老头一个。老子大人有大量,就当你脑袋被门夹了,一时失了智,不和你计较,就此别过。”说着便想走出庙门。

    卓春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听声音似乎颇为痛苦。祖小余好奇,回过头,见卓春风捂着左腿,借着月光,能看到他左腿上有个碗大的伤口,鲜血汩汩而流,染红了整条腿。“啊哟,你受了伤!”

    “哼,破个皮而已,也能叫受伤?”卓春风不屑地说。

    “打肿脸充河豚。”祖小余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你伤得不轻,不修养个十天半个月是没法走路了,还有脸逞强。”

    卓春风冷笑两声,道:“老夫伤了左腿,那几个婆娘也好不到哪里去。”心中感慨:“若非当年那场变故,我要收拾那几个臭婆娘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更不可能负伤,如今真是虎落平阳啊!”

    “明明已经瘸了腿,还要跟人打架,你们这些江湖人,当真古怪。”祖小余喃喃说道。

    卓春风从供桌上扯下一块破桌布,在左腿上缠了两圈,狠狠一勒,扎住了伤口。走回佛像身后躺下,说道:“老夫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多了,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操心。你是哪家的小孩,赶紧回去找你爹妈去。”

    “你给我等着,我去去便回!”祖小余撂下这句话,便跑出了庙门,一路跑回太白楼。他心里盘算着:“我记得今天炖的鸡汤还剩半锅,对养伤有好处,我都拿去给姓卓的老头喝。这会儿掌柜的和小姐都睡了,我只需小心点,不要让大师傅发现就成。”

    他悄悄溜进后院,猫着腰摸到厨房,见一口砂锅放在灶上,小火炖着,揭开锅盖,浓郁的鸡汤味扑鼻而来,大喜,轻轻把砂锅从灶上取下来,抱在胸前,溜出了厨房。

    走到后院,忽听有人打了一声哈欠,吓了一跳。祖小余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只有茅厕透出一点灯光。他摸到茅厕边上,一股恶臭令人作呕,心道:“大师傅又在拉屎了,赶紧跑。”他捏着鼻子,跑出了后院,回到破庙。

    卓春风叫道:“臭小子,你又回来干嘛?”

    祖小余嘿嘿一笑,把怀中砂锅搁在地上,说道:“瞧我带来了什么?”

    卓春风心道:“这小滑头,又搞什么名堂?”掀开锅盖,一闻,“嗯?这是三年的老母鸡,还放了桂圆红枣枸杞,极为大补。”

    祖小余两眼放光,拍掌笑道:“看不出你还是个懂吃的行家!我专门偷带出来给你的,吃吧。”

    卓春风怀疑地道:“你这小子能有这么好心,是不是下毒了?”

    “孙子才下毒,不信我先吃给你看。”祖小余身为厨子,极为爱惜食材,容不得半点糟蹋,在食物中下毒这种事拿刀架他脖子上他都不肯做,此刻闻言大为光火。

    卓春风冷冷一笑:“谅你也没这个胆子。”端起砂锅,就往嘴里灌,喉结上下一动,半锅鸡汤转眼就见了底。他又从锅里拿出一根鸡腿,放在嘴里大肆咀嚼。

    卓春风身无分文,已经数日未曾进食,腹中饥饿难耐,但又自恃身份,拉不下老脸去偷窃,否则以他的武功,偷个东西易如反掌,又何必挨饿。此刻见到吃的,也顾不得形象了,风卷残云般吃光了整只老母鸡,连骨头都放在嘴里咀嚼了数遍才吐出来。然后搁下砂锅,淡淡地说了一句:“味道尚可。”

    祖小余大喜道:“你这口是心非的人,说味道尚可,那就是味道上佳了。算你识货,不枉我精心炖了八个时辰。”边说边摸了摸前额那撮呆毛,得意地笑。

    “小子,别得意得太早,你这手艺还差得远呢。”卓春风砸吧砸吧嘴,又躺了下去。

    “我手艺差得远?”祖小余不服气,说道:“你倒是说说,我差在哪了?”

    卓春风心想:“待我激你一激,接下来几日的伙食就有着落了。”便道:“咱们华夏烹饪手法之多,数不胜数。你这锅汤虽然炖得不错,但也只用了‘炖’这一种手法,谁知道你其它的本事行不行。”

    “哼,你竟敢瞧不起我?我可是太白楼里厨艺仅次于大师傅的人,煎炒炖烧,焖煮蒸煲,样样精通,连我们大小姐那么刁的嘴,对我做出来的菜都赞不绝口。”

    “你们太白楼是不是就两个厨子?”

    “不是吓唬你,少说也有二十个!”

    “嘿嘿,小小年纪,胡吹大气。”

    祖小余岂能容忍别人质疑自己的厨艺,蹦起来叫道:“好呀,不信是不是!那你等着,明日我再送几道拿手的菜给你尝尝,定要吃得你说不出话来!”

    卓春风暗暗好笑:“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不过略施激将法,就这么大反应。”口中冷冷说道:“等你明日送饭过来,一吃便知。此刻多说无益。”

    祖小余眼珠子滴溜一转,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用激将法,我送饭给你吃是可怜你,你说你一把老骨头,瘦得跟擀面杖似的,万一饿死了也没个人收尸,太惨了……啊哟!”

    卓春风抄起铁拐,狠狠打在了祖小余屁股上,把他打翻在地。“滚滚滚!别打扰老夫睡觉!”

    祖小余在地上滚了两圈,爬起来骂道:“我拍死你这个天生属黄瓜的人!”便跑出了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