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8章 最大的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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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家的老太爷做事雷厉风行,当天傍晚,司行霈回来就告诉顾轻舟:朴航住到医院去了。 怎么回事?顾轻舟问。 是车祸,两条腿都不能用了。估计是钱的去向还没有问出来,故而没舍得让他死。司行霈道。 顾轻舟心中似有什么痕迹滑过。 司行霈略有所思,对顾轻舟道:轻舟,只怕你说得对。 什么说得对? 康老太爷着实狠辣,而且没什么容人之量,若他的三个儿子真非他所出,他早已容不得他们了。司行霈道。 八卦都说,康家的老爷们都是野种。 司行霈对这种八卦,向来是好玩有趣新奇就满足了,从来不深究。 只有顾轻舟,在听八卦的同时保持理性,偶然会替康家辩解几句。 她未必相信,她却宁愿往好处想。 司行霈见过很多人,了解人性。康老太爷这性格,真不像忍辱负重之辈。 你少听点八卦成不成?顾轻舟笑道,这个世上的人,说起旁人家的闲话,都是捡什么恶毒说什么,你过耳不过心就行了。 司行霈搂了下她的肩膀,故意在她面颊上啪嗒一口,落了满口的口水。 顾轻舟觉得他在故意报复。 朴航的事,在顾轻舟和司行霈的生活里,只是小小插曲,对方是康家的难题,由康家去攻克。 司行霈心思沉重。 夜里完事之后,他坐在阳台上抽烟。 顾轻舟问他:是不是要回平城了? 嗯。 什么时候走?顾轻舟又问。 司行霈道:凌晨。 过了年之后,军中很多事需得重新安排,司行霈已经迟到了很久,他总得回去跟将士们一起过元宵节。 可他又舍不得顾轻舟。 顾轻舟很可怜,没什么亲人,除了他就是二宝,可二宝那傻子把康晗看得比顾轻舟重要,这让司行霈更不忍心离去。 想带她一块儿回平城,又知道她不会同意。 她在太原府意味着什么,她说了无数遍,司行霈早已牢记心中了。 凌晨要走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顾轻舟瞪圆了眼睛。 司行霈将她代入怀中,紧紧箍住了她,同时闻到了她发间淡淡清香。他深吸一口气。 他想要解释时,顾轻舟自己倒是笑了,说:你也舍不得走,是不是? 一个也字,道尽了千万心绪。 司行霈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 很多离别的话,早已说了万千回;所有的决心,也表了千万回。 哪怕是听腻了,离别的伤感也丝毫不会减轻。 司行霈凌晨三点多起床的,顾轻舟假装半睡半醒。 他在她额头亲吻,低声说:我过几天回来。 顾轻舟嘟囔了一句好。 司行霈就替她盖好了被子,又凑在耳边说了句:好好睡觉。 这才下楼离开。 他离开的时候,顾轻舟站在窗帘后面,看了很久。 外面下了薄霜,车灯照过的地方,一层镀银般,宛如琼华遍野。 等他的车子走远了,顾轻舟才重新回到了被窝里。 当天下午,蔡长亭又给她打电话,说:轻舟,夫人邀请你吃晚饭,你回来如何? 顾轻舟道:好。 她果然回到了平野四郎的府邸。 平野夫人笑容随和,对顾轻舟道:别再乱跑了,就住在家里不好吗?明天陪额娘去逛逛街。 顾轻舟笑道:也好,我也想买些开春的料子做衣裳。 两个人就说妥了。 翌日,顾轻舟陪着平野夫人逛街,发现平野夫人的心情很不错,而蔡长亭说过让平野夫人先让步,似乎也没有下文。 然而,她们逛街的时候,时不时有镁光灯拍照。 顾轻舟就直言不讳,问平野夫人:您这是想要将我们俩的照片曝光,从而承认我是固伦公主的身份? 平野夫人打算让她进入保皇党的核心,故而先从曝光她开始。 顾轻舟被曝光了无数回,可平野夫人没发话,旁人也不敢胡乱猜测。 如今,她们俩的照片摆在一起,有了容貌这个铁证,平野夫人再把此事的窗户纸捅破,顾轻舟就彻底成了保皇党的主子。 这算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至少,金家不敢再和她作对了,哪怕再记恨她,否则就是与整个保皇党为敌。 而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人,更是要偃旗息鼓。 这算是平野夫人最大的让步。 你原本就是我的女儿,也是我最亲的人。平野夫人道,我一直想寻个机会,就是承认你的身份,可惜去年阿蘅的去世,让我提不起精神。 轻舟,你不要怪额娘。相对你姐姐,额娘对你的关心不够,额娘很失责。以后,额娘都会好好补偿你的。 说罢,她轻轻拥抱了顾轻舟。 顾轻舟没有动,任由她抱着。 当天晚上,金太太带了礼物,来看望顾轻舟了。 他们不能称呼顾轻舟为公主,只能叫她小姐。 恭喜小姐,以后还仰仗小姐。金太太道。面上带着恭贺的笑容,眼底却冰凉。 顾轻舟不太在意。 她转身去找平野夫人,没再和金太太说话。 她对平野夫人道:我已经见过了她,就先回房睡觉了。 不着急走,轻舟,还有要见见几个人。平野夫人笑道。 陆陆续续的,又来了不少人,都是带着礼物来的,平野夫人招待他们的,则是洋酒和小点心。 顾轻舟见到了不少太原府望族的家主。 最大的家族中,只有金家。 ......朴航也是保皇党的人,他是要继承康家的家业。轻舟,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平野夫人有点遗憾,对顾轻舟道。 朴航出了车祸,那么惨烈,让平野夫人感觉此事不妙。 她问顾轻舟,看似是有了几分把握,实则全是乱猜。 哪怕她有铁证,顾轻舟也不会承认,更何况这种瞎猫碰死耗子式的诘问? 我能做什么呢?我跟康家的姑爷都没什么接触。顾轻舟道。 平野夫人略一思忖,没有再说什么。 顾轻舟则没想到,朴航也是。不过,看平野夫人这个语气,朴航只怕是不会被委以重任,因为康家也不会再重用他。 朴航变成了瘸子,对平野夫人来说一无是处。 顾轻舟看了眼一圈这些人,发现没有军政府的高级将领,也没有其他有钱人。 除了金家,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分量。 应付了一圈,顾轻舟还喝了不少的酒,到了晚上十一点才结束,她已经疲乏不堪了。 长亭,你送一送轻舟。平野夫人正在和金太太说话,对蔡长亭道。 蔡长亭道是。 顾轻舟披了风氅,把自己拢在暖和的皮草里,一路往回走,冷风灌在脸上,似刀子割。 太原府的寒风,格外的锋利。 顾轻舟走得很慢,酒气有点上头,她总感觉心里虚虚的,故而慢慢走,也等酒意发散上来,让夜风吹散。 你怎么了?蔡长亭说了几句话,顾轻舟都没有接。 他放缓脚步,走近几分,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酒喝多了点。顾轻舟道。 要不要搀扶?蔡长亭又问。 顾轻舟笑道:没多到需要搀扶的程度。 两个人都笑了下。 到了顾轻舟的院子,屋檐下的风铃簌簌,在夜风中叮铃铃作响,这是蔡长亭送给她的。 蔡长亭快一步上前,为顾轻舟撩起了门帘。 顾轻舟却没进去,因为她也没打算请蔡长亭进去。 你回去吧。顾轻舟道。 蔡长亭问:吩咐厨房给你做点醒酒汤? 我就是有点累,你也瞧见了那么多人,醉酒是其次的,说话才耗精力。如果厨房有人参汤,做一碗倒也不错。顾轻舟说。 蔡长亭就记下了。 他一转身,随手拨动了下这串风铃,声音清脆,在清寒安静的夜里格外悦耳。 轻舟,你和夫人终于更进了一步,我很欣慰。蔡长亭道。 顾轻舟嗯了声。 他又道:要保重身体。你体质不错,可不太适应太原府的气候,要好好修养。以后的日子很长....... 顾轻舟淡淡笑了下。 她的眉眼在屋檐下的灯火映衬中,也有点像寒冬的冰,带着冷意和尖锐,看着蔡长亭。 蔡长亭的关心,太多了,也过头了。 他微微抿唇。 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蔡长亭做起来却是格外好看。 他眼帘微抬,乌黑的眼珠子里似乎能倒映顾轻舟的模样。 我说了太多的话,估计也是喝醉了。蔡长亭道,轻舟,晚安。 晚安。顾轻舟道。 蔡长亭转身离开。 他双腿修长挺拔,走起路来潇洒又气派,不过转眼的功夫就到了院门口。 他突然停下来,回头看顾轻舟。 院门口没有灯,他的面容隐在暗处,黑衣将他几乎融入茫茫夜色中。 而顾轻舟站在灯火下,表情纤毫毕现。 两下对视中,顾轻舟落了下风,她心中添了戒备,冲他挥挥手。 蔡长亭却没有动。 他看着她,似乎是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黑夜笼罩了他,院门高大的门檐,更落下阴影,故而他在黑暗中那么肆无忌惮。 顾轻舟似乎看到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胸前口袋里的玫瑰摘下来,插在她的院门的铜钵上,他这才转身离开。 顾轻舟想要去看看,自己是否瞧错了,又觉得会被蔡长亭牵着鼻子走,故而她一掀门帘,回屋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