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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九章 当然不算

    当票拟送到御案上之后,隆庆帝也不禁瞠目结舌,“胡应嘉为首?”

    难道高师傅在内阁斗不过徐阶?

    难道高师傅被流言逼的退让?

    那不是高师傅的做派吧!

    陈洪在一旁低声解释,“高阁老内侄张孟男……”

    听完传闻,隆庆帝的嘴巴都张大了,结结巴巴的问:“还……还有这种事?”

    陈洪心想高拱也真够倒霉的,居然有这么个姻亲。

    “除了胡应嘉,还有陈有年吧?”隆庆帝诧异问:“怎么没陈有年的名字?”

    陈洪恭敬道:“皇爷,陈郎中因籍贯被内阁所否,按例廷推、都察院巡按御史,需皇爷最后钦点……“

    隆庆帝一听就懂了,内阁、尚书以及封疆大吏的推举是需要廷议的,但最终要不要采用廷推的结果,需要皇帝来决断,类似的还有巡按御史,都察院会推荐两到三个人选,最终也是皇帝来钦点。

    宁波知府虽然号称“天下第一知府”,但毕竟是个知府,内阁是有资格将陈有年刷下去的。

    隆庆帝迟疑了会儿,他倒是信得过随园,也知道日后如果真的以随园制衡高师傅,那么就不能让随园根基全无,但现在将票拟打回去……高师傅只怕要暴跳如雷。

    而且内阁以籍贯的理由刷掉陈有年,这也是站得住脚的……隆庆帝性情中柔弱、优柔寡断的一面显现了出来。

    隆庆帝是不愿意宁波知府落到徐阶手中,但又觉得对钱渊有些愧疚……有大功于国,又屡有大功于朕,至今还只是在詹事府里担个闲职。

    但如果钦点陈有年,不说坏了规矩,高师傅肯定要大怒,说不定会和随园撕破脸……看看桌上的票拟就知道了,张孟男明言退位让贤,但名字也在票拟中,只是排在胡应嘉之后,而陈有年的名字踪迹全无。

    在心里来回琢磨了半天,隆庆帝倒是觉得,干脆顺水推舟来得好,就是胡应嘉了,也省的高师傅和展才闹起来。

    但随园那边需要弥补一二,隆庆帝琢磨了会儿,吩咐陈洪,“陈伴,召礼部左侍郎林庭机觐见。”

    礼部左侍郎林庭机掌詹事府。

    第二日,随园中,徐渭、钱渊都在拱手向孙鑨道贺。

    “枯坐翰林五年,文中兄终得展翅。”钱渊亲自斟酒,笑道:“父子两翰林,一门三进士。”

    “一门三进士?”徐渭笑道:“展才这可说错了,不论文中、文和、季泉公,文中幼弟文融科场连捷,明年就下场一试会试,明年就是一门四进士了。”

    “而且文中兄长子如法今年不过七岁,少年英气,作词高吭,不让父祖专美于前,日后必是两榜进士。”

    “只说孙某?”孙鑨笑骂道:“孙某不过借父亲致仕而转詹事府,展才不也升迁一级嘛。”

    孙升请求致仕的奏折已经被批复,今日隆庆帝下旨,孙升加太子太师,其长子孙鑨升翰林侍读,转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正式进入储相的快通道。

    而钱渊也占了点便宜,从左春坊左谕德升迁一级,为左春坊左庶子,正五品,如果不计较储相路线的按部就班,已经能直接连升三级为六部侍郎了。

    显然,这是因为宁波知府落到了徐阶手中后,隆庆帝给随园的补偿。

    “你们还不知道?”刚刚进门的钱铮看着三人脸上的笑容,皱眉道:“今日吏部下文,胡克柔外放宁波知府。”

    钱渊咳嗽两声,一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这事儿自己和徐渭、孙鑨一起谋划,但叔父始终被蒙在鼓里。

    现在事已成定局,说穿了也没什么,就是钱渊身为晚辈,怕是要被斥骂一顿而已。

    正在心里措词,突然听见脚步声响起,钱渊侧头看见门外的彭峰,不由得眼睛一亮,“来了?”

    “少爷,人已到。”

    “我这就过去,你安排人手盯着点,别漏了风声。”钱渊笑着转头看向孙鑨和徐渭,“些许小事,就请文长兄、文中兄代为叙述。”

    看着钱渊脚步匆匆离去,孙鑨脸色有点难看,突然伸手抓住想偷偷摸摸溜走的徐渭,“世叔,此事晚辈不知详情,文长兄知晓最为清楚。”

    一刻钟后,面沉如水的钱铮眯着眼盯着桌上的茶盏,幽幽道:“也就是说,胡克柔三年前南下查验红薯事,回京后和随园颇多隐秘来往?”

    “这事儿孙某不太清楚……”孙鑨瞄了眼徐渭。

    徐渭吞吞吐吐道:“诸多密事……比如华亭使人护送曾家刘老夫人入京一事……就是胡克柔提前告知。”

    钱铮心思急转,“张孟男退位让贤,正好轮到胡克柔……随园依旧掌控宁波通商事。”

    “毕竟是华亭门生。”孙鑨小心翼翼道:“总不能做到明面上……二弟是不知情的。”

    “嗯,不要告知文和。”徐渭赞同道:“让他和克柔闹几场更好。”

    钱铮揉着眉心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还奇怪徐渭为什么亲热的称呼胡应嘉为“克柔”,“如今,胡克柔算是随园中人?”

    “这个……”孙鑨又瞄了眼徐渭的脸色,“算吗?”

    徐渭也拿不准,“算吗?”

    “当然不算。”

    钱家酒楼后院的密屋中,钱渊郑重其事的向对面的胡应嘉重复了一遍,“克柔兄当然不算随园一员。”

    “三年前,克柔兄南下查验红薯事,与钱某多有冲突,但最后冰释前谦,力劝钱某投入华亭门下。”

    “时至今日,钱某依旧记得克柔兄当日所言,东南通商实是于国有大功。”

    “华亭心胸狭窄,手段阴私,这都罢了,最为我等鄙夷的是,其人抱残守缺,不求进取,看看他上位首辅以来所作所为,无不为巩固权位……其人善于谋身,拙于谋国。”

    “所以,这三年来,克柔兄屡屡与钱某密议,不为私,不为结党,而为公,而为社稷。”

    “所以,克柔兄非随园一员,南下掌通商事,无需听从随园之命,只要于国有益,当可放手施展。”

    钱渊神色肃穆,侃侃而谈,似乎全身心信任……自己说的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