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五章
不满60%请过一天再来看吧~ - 许星洲不怕淋雨,敢在雨里跑的原因,不是因为智商有问题,而是她太皮实了。 和小说里那些女主角不同,许星洲皮糙肉厚耐摔打,堪称一代铁人,绝不可能怕一场淋雨,连西伯利亚漂流都去了,一场雨算什么! 许星洲回去冲了个热水澡,立即满血复活,给自己捅开了罐奶,修禅似的在宿舍里入定了。 小长假前一天宿舍里的空气松懈得很,她那两个早五晚十一游荡在外的学神舍友都在插着耳机看电视剧,不时爆出一阵大笑。 许星洲抬起头喊道:“青青,你打算做什么课题?” 李青青——学霸之一,从美剧里抬起头,随口道:“不晓得,大概整理一下近期读的书摘。” 许星洲:“……” “怎么说也有个三四十本呢,”李青青拿杯子喝了口水道:“挂个逼格高点的名字,什么‘豆瓣书单不会告诉你的四十五本好书’啊什么的,投给营销号,应该能满足老师的要求。” 许星洲点点头:“这个绝对行得通。” “你也想点有意思的东西,”李青青说:“我就比较懒,也没什么创意,所以拿了现成的成果,但是老师的意思是,让你去做一些能吸引人注意的、有趣的东西。” 许星洲笑了起来,咬着吸管道:“嗯,我明白。” - 第二天,天还没亮时,许星洲就背了自己的相机出门。 她穿了条缀木珠的裙子,将头发松松扎起,钻进地铁和一群早上出工的农民工大叔坐在一处,抱着自己的相机,在车上困得不住点头。 十里长街,江面漫着雾气。街上苏式早点摊上一笼一屉热腾腾、暄乎乎的鲜肉韭菜包子和生煎,许星洲路过摊子时才觉得有点饿,花了三块五买了个包子啃了。 那摊主阿姨说:“小姑娘慢点吃,别噎着。” 许星洲笑得特别甜,说:“是阿姨包的太好吃啦。” 许星洲嘴甜,长得又俊,简直太讨人喜欢了——她在那个摊位前站着吃完早饭不过十分钟的时间,那个阿姨就知道了她是大学生,早晨起一大早来做社会调研,且特别喜欢吃妈妈风味鲜肉包。 于是最后那阿姨硬是给她塞了一块热腾腾的紫米糕和茶叶蛋,在塑料袋里扎好,让她上午别饿着。 “早上起太早,会饿。”那个阿姨说:“拿着垫垫肚子,阿姨看侬可爱才给的。” ………… …… 江上雾气弥漫,远方东方明珠影影绰绰。许星洲拎着紫米糕在路边长凳上坐下,一边调自己的单反一边开始哼歌。 仍有不少人在那里拍照,许星洲抬起头时看到那个明珠塔,只觉得旧旧的,不再像她小时候那样巍峨挺立,不禁感慨道: “……这么多年了。” 这么多年了。 许星洲突然想起她四岁时曾跟着父母来上海旅游,那时她身高还不过一米,拿着棉花糖穿着花裙子,对着傻瓜相机比了一个大大的v。那时候的东方明珠崭新,形状神奇,在来自远方小城的小星洲眼中,简直是神奇的外星建筑。 ——“一定是外星人来建的,”小小的星洲对妈妈信誓旦旦地讲,“妈妈你看,长得像ufo一样。” 十五年后,长大的星洲举起手机,对着黄浦江和影影绰绰的、对面的东方明珠拍了一张。 “……连你也老了啊。”许星洲喃喃说。 江畔湿润的风吹过,许星洲坐在长凳上,十余年物是人非,唯一相同的是行人仍然川流不息,她叹了口气,发了一条朋友圈: ‘岁月不饶人,连它都老了。’ 毕竟江畔日晒雨打,高楼如同雨后春笋,十多年前曾经光鲜亮丽的建筑早就不再时尚,只是仍然是地标,仍是代表它们的标志。 许星洲那一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看着那座塔,一种酸楚感油然而生。 还有谁需要它呢?它被建造而成的目的早就不复存在了。 ——那和自己多么像啊。 ‘和自己多么像啊。’ 这个恶魔般的念头一出,许星洲那一瞬间就感到情绪脱离了正轨,一瞬之间就滚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行,不能想这么多……许星洲艰难地拽住了自己的裙子。 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反复告诉自己,不能想了,不要想了,许星洲。 但是情绪就是个深渊,许星洲几乎觉得眼前一黑,被情绪小人拖到了绝望之崖边上。 “……你还真在这呢。” 那一瞬间,身后一个人说。 江畔吹过一阵清风,许星洲思绪猛地被拉回,可眼眶仍通红。她转头看了过去。 - “……”秦渡颇为复杂地问:“谁欺负你了?” “没、没有。”许星洲赶紧擦了擦眼睛:“……我……” 秦渡想了想,难以理解地问:“是共情?” 许星洲憋闷地不发一言:“……” 秦渡站在许星洲身后,还穿着条运动紧身裤,额头上绑着运动头带,是个要去健身房的打扮。 秦渡嘲弄道:“真是啊?我倒也想过你共情能力估计不低,没想到居然一座塔……” 许星洲嗓子都还有点哑:“喂!” 秦渡从随身背的健身包里摸出毛巾递过去,嫌弃道:“擦擦。” 许星洲婉拒:“我……” 秦渡:“擦擦吧,看东方明珠看哭了,你不觉得丢人么。” 许星洲:“……我真的不用……” 秦渡将毛巾丢了过去,道:“是新的。” 许星洲觉得心里有种难言的温暖,却又抗拒道:“真的不太合适……” 秦渡漫不经心地提醒:“你眼线晕了。” 许星洲立即捡起了他的毛巾,使劲擦了擦,还认真揩了揩眼角。接着她小声道:“秦渡,你别打我。” 秦渡:“啊?” 许星洲小声说:“我一开始不想用的原因是,我刚刚流鼻涕了……” 秦渡:“……” 许星洲又补充道:“不过我擦干净了!” “在你的……”许星洲诚恳地承认:“……你的毛巾上。” - ………… …… 江风吹过,许星洲捂着被秦渡拍了一巴掌的额头,疼得呲牙咧嘴。她侧过头看了看秦渡,秦渡看上去刚健完身,额角还有点汗,并没有半点特别之处。 “我有张这附近的健身卡,”秦渡道:“刚做完两组训练出来买点喝的,看到你朋友圈,应该在附近,就找了找。” 许星洲说:“……你家就在这里吧。” 秦渡点了点头,又道:“我住在这边,我爸妈不在这。” 怪不得那天他说‘我比你有钱’——许星洲憋闷地想,鬼知道这地方房价多少钱一平。可能他确实是个什么什么公子吧,许星洲想。反正在这种大学里有这么个人,也不是不可能。 年轻,浪荡且聪明,对自己的家庭闭口不谈,想要的一切都触手可及。 ——以前没见过,不代表这种人不存在。 真可怕,以后还是绕着点这种不差钱的公子哥儿吧……许星洲挠了挠头,打算告辞…… 秦渡突然道:“对了,小师妹。” 许星洲:“嗯?” 秦渡说:“我那条毛巾一百五十八块钱。” - 秦渡拿着许星洲的小星星伞,说:“想什么呢,小姑娘。我是要回家啊。” 许星洲:“……” 天上咕隆一声响雷,漆黑的夜里,雨水瓢泼而下。 许星洲简直都语无伦次了,简直不敢相信:“……你……你人怎么能这么烂……” 秦渡礼貌道:“过奖,谢谢你的伞。” 檐下灯火通明,许星洲憋屈地看了他片刻,把黏在额头上的湿头发往旁边拨了拨。 “你又不打伞,”秦渡揶揄地说:“我会好好用的。” 许星洲想了一会儿,自己确实也是在雨里环奈跑了半天,伞也的确是个摆设,一时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反驳他…… 她想了一会儿,心塞地说:“好吧,回头把伞和那个阅读器……我回头去找你拿……” 冷风一吹,许星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胳膊和衣服,初春的天气,还真是有点儿冷。 秦渡说:“好,没问题。” 然后秦渡撑开伞,走进了无边的雨里。 许星洲懵逼地目送他,然后发现秦渡单手撑着伞,摸出个车钥匙——接着外头一辆车哔哔一声亮起温暖的光。 许星洲:“……” 这人根本就是有车好吗!他平时开车来上学的?有车还要抢伞?话说这人也太糟糕了吧! 许星洲简直觉得不可理喻,她甩了甩头,只得将其归类为瞎逼把妹的报应,然后冲进了雨里。 常言道春雨如酥,但夜里的春雨却犹如冰水,淋在身上颇为要命。许星洲在雨里跑了两步就有点想追上去扎秦渡轮胎——但是她转念一想,那车看上去好像不便宜,还是改为每天在他挡风玻璃上画唧唧吧。 画唧唧是不是又有点限制级……最近还在严打应该不会被保安大叔骂一顿吧……许星洲一边想一边踩进雨里,还有什么方法能报复秦渡吗? 雨水冲走路上花瓣,下一秒,身后雨突然停了。 许星洲回头一看,秦渡撑着伞,道:“我送你回去。” 许星洲简直感动得无以言表…… ……可见这人还没这么垃圾! 然后许星洲感动地说:“不麻烦你了,学校的夜路没这么不安全,我自己就能回去。” 秦渡:“哈?” 秦渡嫌弃道:“和你走夜路有什么关系,别感动自己了吧。我送你回去,拿你的伞回家而已。” 许星洲也不恼:“……可是……” ——可是你不是有车吗,你开车回家不就好了…… 许星洲终究没把那句话说完,说不定是他的车坏了呢?按以往和直男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如果打开了这个话题,估计就得一路上和他聊车了…… 同撑一把伞和直男聊车!许星洲想到这场景,立即一个寒噤。 “谢谢你,”许星洲斩钉截铁地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雨水敲打着伞面,许星洲被风一吹还是觉得冷,她抱着胳膊抬头看伞面,路灯映着伞上金黄的星星,像是雨夜仅剩的星空。 “……你宿舍在哪里?”秦渡问:“南院?” 许星洲嘴唇冻得有些发青,点了点头。 路灯将雨丝映亮,春夜的雨水让许星洲有些昏沉。夜色里秦渡撑着伞,手指修长有力,妖风吹过时伞都稳如泰山。 秦渡将伞交给星洲,道:“拿会儿。” 许星洲嗯了一声,接过了伞柄,秦渡将自己的外套脱了。 “下周还我。”秦渡把外套递给许星洲,威胁道:“不准渍上饭味儿,尤其是蒜。” 许星洲也不伸手接,打着哆嗦道:“算、算了吧……我浑身都湿透了,不过好处是我不容易感冒。” 秦渡:“你当我愿意给你啊?” 他把外套丢给许星洲,又威胁道:“弄上蒜味我就揍你。” 许星洲:“……” 许星洲一向不喜欢受男生照顾。 以她从小到大的色相,本来应该是可以活在异性的簇拥里的——但是十九岁的许星洲人生却和这种簇拥没半点关系。她常年只和女孩厮混在一处,不谈风月,像是仍是个孩子的心性。 秦渡看了她一眼,只看到那姑娘眼睫纤长,犹如盛夏葡萄藤的树影。她嫌弃地看着那件湖蓝的外套。 秦渡看着她,只觉心头忽而炽热,像是春夜燃起的篝火。 他们两个在伞下并肩而走,许星洲好奇地张望外头的雨,过了一会儿又伸手出去接,张着手,任由冰冷的雨水在手里汇聚。 那个幼稚的动作许星洲做的是如此自然,丝毫没有媚世的意思,也半点不顾忌别人的目光。 许星洲突然道:“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会揍我呢。” 秦渡:“揍你干嘛?” “你不是一直想和我算账吗?”许星洲满不在乎地说:“我刚刚都脑好了,你如果揍我我就撒丫子朝树林里跑。” 秦渡眼皮都不抬,啪唧一声,拍了她额头一巴掌…… 许星洲:“你干嘛!” 秦渡:“欠收拾。” 秦渡拍完,还在许星洲衣服上擦了擦手…… 许星洲简直毫无反抗的余地…… 秦渡一手撑着伞,一手在许星洲衣服上擦完,还是觉得不干净,就直接去翻她的包找卫生纸,把手擦了。 许星洲不敢反抗,只敢小声逼逼:“可是你有什么资格收拾我!搞清楚这一点好吗?” 秦渡撑着伞,擦着手漫不经心道:“中国讲究天地君亲师,师兄占了个师字。” 许星洲:“……” 许星洲简直想打他:“谁是我师兄,你?你除了比我高一年还有什么我必须尊重你的理由吗?” 秦渡:“你可以不叫。不如说,你叫过吗?” 许星洲一时接不上话儿,只能和他并肩走在雨里。校园最老的建筑矗立数十年,前方南院公寓区的灯温柔地亮起。 秦渡突然道:“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许星洲:“诶?” “……我和你不太一样。”秦渡终于看了许星洲一眼,说:“我没有你这种生活的激情。” 许星洲一愣:“……我大概是因为……” 我大概是因为我太珍惜生活了,许星洲想。因为生活于她而言,太容易破碎。 然而还没等她认真回答,秦渡就欠揍道:“——不用因为了,因为你没我有钱。” 许星洲:“???你??” 你根本就是来找茬的吧!许星洲憋都要憋死了…… 许星洲决定不再跟他讨论这个鬼生活激情不激情的问题,甚至都不打算搭理秦渡这个小肚鸡肠的杠精了。 过了会儿,许星洲又觉得不能把人想得太坏,要以善意度人。她和秦渡相处遇上的问题终究是自己先撩者贱,她不分青红皂白在酒吧把人一通怼,还拽跑了那群人的马子,他对自己有意见也正常…… 可是他还会送自己回宿舍! 她顿时被秦渡的人设感动了,小声问:“实话说,你其实没打算寻仇是不是?” 秦渡挑起条眉毛。 许星洲挠了挠头,腼腆地补充:“对吧,所以我觉得你人不坏,就是嘴硬。虽然你总说要揍我,但其实心里也没记恨我抢你马子……” 沉沉的黑暗中,秦渡说:“许星洲。” 许星洲喊道:“在!” 秦渡:“你是准备现在被我揍一顿?” 许星洲:“……” 许星洲惨叫一声:“你当我没说!” - 秦渡一直把许星洲送到她宿舍的楼下。 要走到位于南院的、许星洲的寝室楼,要穿过一片满是香樟的小树林。林中一条幽长小径,下雨时漆黑一片,雨势渐大时影影曈曈,颇有几分吓人。 秦渡突然问:“这里平时情侣蛮多吧?” 许星洲:“……哈?” “单身狗路过这里估计心里不太舒服,”秦渡意有所指地说:“一看就是适合情侣约会的样子。” 许星洲想了想道:“有可能,不过我不太清楚。” 秦渡眉毛微微扬起:“你有男朋友?” 许星洲:“……” 许星洲裹着秦渡的外套,迷惑地问:“……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无论我有没有都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秦渡不再回答,雨水敲着伞面,叮叮咚咚的,犹如协奏曲一般。 在漫天大雨中,许星洲突然说:“不过我不谈朋友。” 秦渡:“……” 秦渡砰地一拍许星洲脑门,恶劣道:“谁问你了吗?你以为对你有想法?你谈不谈朋友关我屁事,我们连账都没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