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泼妇舞宴
“两军对垒,贪得无厌可不是好事。” “爷爷我的无厌,你是今日才知道么?” “那也得你贪得起呀。” “呵…” 夏渊的痞子气,是忍不住又升腾起来了,大手拍了拍酒缸,痞声说道:“挖沟埋坑,阴谋诡计,我比不过你。可是,咱村长也说了,你李常安现雄踞南域势大,但再势大,你也大不过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若想北伐,你到头来还不是得向咱老夏家借力呀?现在,我只是让你把几座吞下肚子的城池给吐回出来,你就说我是贪得无厌了,那倘若爷爷我向你要回岳阳城,你岂不是得说爷爷是痴心妄想了?” “……” 夏渊说罢,岳阳王深思片刻。 他知道,夏渊此话绝对不会是始出自于夏渊之口,因为从他先前的探风中可以确定,夏渊绝无此谋,更不可能考虑得如此深远。执虎头酒觥,倒一杯清酒饮去,岳阳王沉声问道:“你欲如何?” 夏渊得逞一笑,伸出手来:“杖子拿来。” 岳阳王没有犹豫,把手中金龙杖随手扔向夏渊。夏渊大手上伸,轻易地凌空接下龙杖。而后试了试重量,再执着龙杖指向岳阳王先前指着的地方,说道:“爷爷我不和你玩虚的,我就直接跟你摊牌说吧。北,我要襄阳。南,我要渔阳。此外你再两城给我,即可。” “哪两城?”岳阳王问。 杖头左移至地图岳阳城的西侧,夏渊道:“西要一城,咸阳。” “可。”岳阳王不多想平声允道。 夏渊执龙杖,再下移,再道:“东要一城,洛阳。” “不可。” “你做梦吧!” “额…” 夏渊一话说出,紧接着两声顿起。 一声“不可”源于岳阳王,另外一声始于安坐在棋盘内侧,一直无话的舞宴。而舞宴这一声鄙语,则无论是岳阳王还是夏渊都感觉得有些意外。按理说,她能坐在这里,那是因为她的身份实在特殊,夏渊和岳阳王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只是,军帐论兵,又哪容得她这女子放肆呀? 特别是夏渊,虎眼凝视,像要生吃活人一般瞪向舞宴,冷喝道:“你有病啊?” 舞宴毫不示弱,反瞪回去:“你才有病!” “啪!” “嗡~” 夏渊顿时怒起,空出的左手大力一拍就缸,狰狞大声道:“老子在谈正经事,你他娘的瞎掺和什么?” “你骂谁娘呢?扑街找死是吧?” 舞宴本就心有怨怒,经夏渊这么一骂,霎时间凤眼凝焰,面如恶狼。哪里还有昨天夜里那股冷若冰霜的高贵气息呀?完全就是一团暴躁的烈火!只见她修长的手指由紫金凤袖伸出,直勾勾地指着夏渊,狠瞪凤眼,威胁道:“我警告你夏渊,说话的时候给老娘想清楚咯,不然我现在就一巴掌拍死你,你信不信!?” “额…” 夏渊强势,舞宴比夏渊更强势。 而且,隐隐能感觉到,似乎这才是舞宴的真性情。在高贵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比夏渊更无法无天的蛮横劲。 “拿开你的手指,老子在给你讲道理,你想干嘛?” “手是老娘的,老娘要跟你讲什么道理?!” “我靠!你以为老子真怕你是吧?” “哼!…” 有意思。 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痞子,何曾见过他讲道理?今日算是头一回了。而且,夏渊与舞宴的对话中,居然潜移默化地把自称都改成了“老子”,而非往常的“爷爷”,这是也很耐人寻味。但,再耐人寻味,发起难来的舞宴可不管这些。她不削一顾冷哼起一声,一手抓着紫金羽裙便站起身来,直接踩在棋盘上,三步并两步走,走到夏渊先前用龙杖所指之处,弯腰拾起一块较大的红色棋子,就用地往棋盘一砸! “嗙”的一声。 棋子被深深嵌入了棋盘之中,舞宴再站直身子,用修长的手指指着夏渊的鼻子,狠声说道:“夏渊,别以为自己是个东西,谁会怕你呀?你在老娘眼里啥都不是!今日在这里,我就明摆着告诉你,你想要洛阳,便去梦里要吧!” “……” 舞宴说罢,岳阳王和夏渊同时神色凝重起。 他们似乎都从舞宴的话中,嗅出了别样的味道。这洛阳城,似乎并非只有夏渊想要,眼前这位高贵且泼辣的女人,也非常想要。而且,还是非要不可。 “小宴。”岳阳王叫道。 舞宴侧目,并没有应声。 岳阳王问道:“我邀你来岳阳赴宴,你却领数十万紫荆军强行过境,奔赴洛阳驻扎,为的就是要拿这座城池吧?” “没错。”舞宴一点都不见外,直接承认了。 “是舞圣师的意思么?”岳阳王再问。 “对。”舞宴简洁回道。 “好。” 岳阳王一听是东洲舞家身后那位圣人的意思,倒也是爽快。一改之前的拒意,当下就允了:“既然圣师有心助本王一臂之力,那洛阳城本王便让出来吧。至于花落谁家,你两斟酌,本王不掺和。” “有何可斟酌的?” 舞宴蔑声地回过头去,重新狠狠盯着夏渊:“你有本事斟酌么?” 夏渊则迎着舞宴刺来的冷光,默默掂量了片刻,片刻之后他逐字冷问道:“你要洛阳想干嘛?” 舞宴同样逐字冷回道:“想整死你呀,扑街!” “臭娘们!你很嚣张呀…” “龟孙子!我嚣张不起吗?” “……” 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那四目狠对中的这两人。此时此刻,短短数息内,绝对已经把对方杀死千百回了。 互相骂罢一词,舞宴一甩长袖,大步踩着棋盘走回原位坐下。愤愤不平,余怒仍未消,盯着夏渊再狠道:“你若想要洛阳,大可率兵来取。待看我东州四十万将士,如何斩你狗头,剥你皮囊点天灯!” “呱噪!就凭你那点娘娘兵,能挡住老子的拳头么?” “咳咳~” 见两人愈骂愈烈,大有一骂不可收拾的势头,岳阳王及时出来打了个圆场。他生咳两声,道:“都是自家人,有话好好说。若有必要,本王亦可回避,让你两先谈。” “我呸!” 舞宴唾弃一声,不削道:“谁跟这龟孙子是一家人吶?” “哼!” 夏渊更不削,瞟眼岳阳王:“爷爷跟这样的泼妇有何话可说?况且,你摆道了,爷爷我还没摆茶了,你回避去哪呀?” “呵。” 岳阳王也是被这对冤家弄得相当无奈啊,无可奈何摇摇头,同时抬起手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苦笑道:“那便请吧。” “哐噹…” 这时夏渊才从舞宴的身上,全数收回冰刀一般的目光。 举起酒缸,极其豪气地一口喝尽缸中剩余烈酒,再随手便把酒缸扔到一旁,借着浓烈的酒劲,生生把被舞宴惹起的一腔怒火,压到肚子。 他稍正脸色,沉声说道:“你有三道条件,爷爷这里也同有三盏茶儿。” “你且说。”岳阳王道。 “第一盏,你要爷爷这把刀为你披荆斩棘,但你也得给爷爷这把刀子,磨亮堂咯。襄阳、渔阳、咸阳,除洛阳暂待外,以上三城,一年之内,我夏渊立旗所需之钱粮物资,刀甲禽马,一律由你供给。” 岳阳王稍作思索,缓缓允一字:“可。” 夏渊不做停顿继续道:“第二盏,即日起,以上三城驻守之官府军将、兵卒、武官一律调离,只留政要文职官员,官府衙役。七日后爷爷我正式入驻,城头换旗,立渊号。” “……” 岳阳王这次思索得稍微久了一些,他没有允诺,而是狐疑问道:“不是我不给你,是你真能吃下么?三城驻军少说有八十万众,分批缓退或无碍,若仓促全数调离,以如今局势,城中百姓必起恐慌。届时以你手中兵力,恐怕还控制不了局面吧?” 夏渊摆摆手:“这些都无须你操心,爷爷我自有应对之策。” “你确定?” “确定。” “好。” 既然夏渊都不担心了,岳阳王也懒得瞎操心:“此事,亦可。” “爽快。” 夏渊应一声,继续道:“既然如此,就剩最后一盏了。这盏茶并非爷爷我斟,而是替南域纯阳的斟茶。你屠了他们数十分观,近十万人马,此事你得有个交代。” “哈哈…” 岳阳王不知何故突然豪声笑起。 夏渊也不疑惑,却装着疑惑问道:“你笑啥子?” “哈哈…”笑声渐息,岳阳王笑道:“夏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不知这十万头颅,是本王送你南归立旗的贺礼?” “呵呵…”夏渊同样笑起,只是笑得奸诈而且阴险:“爷爷我当然晓得。” “既然晓得,那你还拿来说事?” “啧,这就不对了。” 阴险再盛玩味,夏渊摇摇头:“事情一码归一码。你的大礼爷爷记住下了,日后必会图报。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得讲道理。人家纯阳数十分观,被你一夜灭尽,你贵为王爷即便不偿命,那也得表示下心意,对吧?” 手放案上,执一白子把玩于掌中,岳阳王默默思量着夏渊此话的目的。好一会,他停下了手中动作,缓道:“本王突然发现,你真的好不要脸。” 玩笑饱含自豪,夏渊道:“你说这话有意思么?爷爷我不要脸又不是今天才有的事情,难不成你今天才有这认识啊?” “哎…” 岳阳王没好气地无声一叹。 人有赢弱,夏渊说得没错,不要脸确实就是他的能耐,岳阳王是真不想跟这痞子扯皮,一把将手里白子置简中,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明白人。” 夏渊的笑意就更灿烂,他从棋盘中执起一枚不大不小的红色棋子,阴阴笑着道:“活见人,死见尸,那些牛鼻子的骸骨你得还回去。” “没问题。” “你别急,听我说完,另外你把他们的精血都炼成了这些小玩意,你也得还回来。” “哦?” 棋盘内侧,舞宴闻声诧异,看向夏渊的目光中也随之多出了一抹惊疑。 很显然,她知道夏渊此时手中这枚棋子,所代表的含义。正因为知道,所以她不能理解。因为,舞宴了解夏渊,而且非常了解。她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肯定以及确定,夏渊虽痞,行事风格虽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但!他绝对不会为了纯阳的名义又或自己的利益,去向岳阳王讨要这么一样沾满鲜血与无辜冤魂的东西! 因为,那是夏渊做人的底线! 然而… 现在,他却要了。 如此说来,便唯有一个解释。这并非他自己的本意,而很可能是他身后那位大谋者的,授意!可是,凭那位大谋者之能,弹指间即可谋尽天下人事。他还要这血淋淋玩意,又何用呢? 反观岳阳王,他则相对平静许多。 就像早猜到夏渊迟早会问他索要此物一般,岳阳王只是眼皮子微微撑起了一丝。 “本王早料到,你会对此图谋。” “图谋就免了,让人落叶归根而已。” “真只是落叶归根么?” “我说是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