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谋略滔天
三个盅,九颗骰。 斗转星移恍人眼, 孤赌一注惊长安。 京,长安。 城东,户部金部司。 “怎么可能!?” “禀大人,他真的破局了。” “他怎可能还能破局?!” 台倒案翻,黑墨染红砖,纸册乱撒地。 五件红袍怒不可遏,七窍生烟,双目蕴碳火,全然不可自信。堂下跪着的信差,捧信瑟瑟发抖。 “太…太子爷他被夏寻设局,压…压上了所有赌注,结果夏寻当场杀了三位通天塔祭祀,最终赢下赌局。” “他,他竟然敢杀通天祭司!太子为何不以谋逆之罪拿下夏寻!?” “因为…因为,三位通天塔祭祀便是赌注之一。” “荒唐!通天祭司怎能为赌注!?荒唐!噗…” “柳大人!” “快请太医!” “……” 城北,官道。 烈马牵轻车,九天上飞落只白鸟儿… “喳…”玉指解下信笺。 “你猜对了。” “不是猜,是必然。” “……” 城西,真武。 薛长老快步上山,入得小楼。 “夏…夏寻破局了!” “哦。” 信鸽漫天,风卷残云。 南城急报传遍京都,溢出长安,传散寰宇。 一袭青衫再次化腐朽为神奇撰写倾世传奇。 使世人再次在光天化日之下,看见他那股能在任何绝境反转阴阳的鬼神伟力。 冥冥之中,人们就仿佛看到北方那位大谋者,又回来了… 鬼谋之谋,谋动天下! “好可怕呀!” “他让我感觉到恐惧了。” “隐忍数个时辰,输掉半个黄家,显尽颓势败相,恼羞成怒,怒打夏侯、黄崎制造众叛亲离之假象。这所有的一切,居然都是为了削弱那位太子爷的防备,给最后一局进行铺垫。这份割肉的韧性,实在太可怕了!” “不行,我一定要算出他的真正谋旨…” “啪啪啪。” 手指飞舞无影,算子闪动无形,算盘被打得辟啪作响。 边打着算盘,由岳阳来的年轻算师边忍不住惊骇与钦佩,不止地喃喃惊诧。 “好可怕呀!” “若推算不错,那位太子爷其实早在申时一刻,就已经输了。但夏寻为了能缴获全数战果,却生生又输了去七十八局,一直忍到敌人因全完失去耐心而离开,他才显露出赌徒狂态,以赌尽所有为由拿下赌局的控制权。太可怕了,如此缜密之思维,细腻之逻辑和惊人之忍耐,若非天人,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所有要害进行相连,形成绝对伐谋。轻重快慢,长短松紧,哀怒恨狂,进退取舍,皆丝毫不差。特别是时间节点与谋局节奏的紧密切合,输钱、发狠、打人、发怒、搏命,若缺失任何一个支撑点,又或力度不对,那位太子爷必然都会察觉端倪,就根本不可能被他骗入局中!” “太可怕了!” 语速极快,算者的神色近乎癫狂,迷醉的眼神就像看见了什么绝世宝贝一般,如痴如醉,旁若无人。 “他今日的伏局,实在太完美,我居然到现在都无法推演出他用谋的核心思路和绝杀时的痕迹。黄崎有迹可寻,他离去前曾两手接触过夏寻的手掌,而后才导致的情绪翻转。但夏寻到底是通过何种手段与夏侯达成默契的?他们居然能把握得如此精准,实在不可思议啊。” “莎…” 铁扇挥风,众人默默饮茶,看着痴狂的算者,周遭同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终,执铁扇的青年男子实在是看不过眼,在算者的喃喃絮叨中硬生生地插落一话。 “我看他也没你说得那么神乎其神。” “啪啪啪…” “方公子,这你就不懂了。” 算者空出一手,不以为然地摆了摆:“谋者和武者不一样。武者使招一拳一脚,讲究力气修为和功法技巧。而谋者用谋跌宕起伏,讲究水到渠成而变唤万千。一计谋略若用好,足以当千军万马呀!” “你恐怕言过了吧。” 方公子仍旧不以为然:“若他真如你说的厉害,那为何赌了半天却也只是打了个平手?” 算者略有不悦:“这哪里只是平手?” “哈哈。” 方公子哈笑起:“独少莫介意哈,方某乃一介武夫,看事情没你透彻。但这最后一局夏寻虽赢,可他也不敢打那位爷的巴掌不是?所以,我以为这便是平局了。” “哎…” 独少不知何故长长一叹,沉声说道:“方公子,此言真差矣。他赌巴掌而不打巴掌才是他今日之表现最让人觉得可怕的地方呀!” 方公子显疑色,颇为不解:“怎讲?” “啪啪啪!” “因为,这才是他最大的倚仗。” 打盘的手逐渐慢下,独少看去方公子。 “你以为,在赌局最后阶段,他煞费苦心半时辰,不惜以数十人性命都要逼着那位太子爷落下此注,真的只是为了出一口气么?如果是,那你就的太小看他了。上兵伐谋,最忌意气用事。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要为赌局提前扼杀去一切变故的可能。 那位太子爷贵为九天皓月,当时候醉仙楼外又被布以伏兵数万,深严戒备,若夏寻无此注在手,即便赢下三局也难保那位爷不会恼羞成怒,当众发难。届时,输赢不论,夏寻一方必大难临头。而反之,只要夏寻把握住此注,身在醉仙楼加之数百北人的控场,趟若那位太子爷真敢发难,夏寻大可以此为由,当众狠狠给他两巴掌子。如此一来,巴掌便不再是巴掌,而是可把皓月撼落凡尘的雷霆!雷霆之下,两败俱伤,皓月无光!经此大辱,太子之尊位必然动摇,身处皇家,夺嫡之残酷,更甚至会让他从此无望帝位。 两相比较,孰轻孰重,即一目了然。 鱼死网破,那是谁也无法承受的惨痛代价。而当时,那位太子正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不敢再说一言半字而火速离去。你说夏寻只是勉强维持平局,却不知道在这平局的背后,是他谈笑间便可抵御数万大军的可怕,对人性揣摩和进退取舍的恐怖掌控!你太小看他了!” 独少说得痛心疾首,愤慨难当。 方公子会意点点头,想去片刻道:“鬼谋莫测,伏尽神机,确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但,皇权在上,身处京都,龙威不可抗衡,他谋再高终究还不得是低头认栽么?” “不,他并未低头。” 独少果断了否认了方公子的说法:“正因受皇权束缚不可抗衡,他才隐下伏笔。” “他还有后手?”旁人诧异。 独少沉沉点头:“他最后一句话便是后手。” “太子经此大败,威望受挫,必然会卷土重来,以夏寻等人之命正皇家之名。而夏寻痛失手足,也必将还以报复,以祭死人之天灵。此两人的命运,已然不死不休。而大唐国考,乃天下大考,受世人所瞩目,皇权再高亦要以公正为尊,夏寻就是要在那里为死者讨回公道。所以,他才在最后埋下伏笔。” “国考…” 上兵伐谋,奥妙至深。 岳阳来的年轻算者,在醉仙楼惊世豪赌结束的三个时辰后,终于勉强推演出那一袭青衫的用谋轨迹。 而同样,在这段时间内,京都城大小势力,谋士、算师、智者,甚至于没多少算识的好事之徒,都在为下午的赌局进行着细致入微的复盘演算。然而,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轮回,他们仍就是没弄懂一个事情。那就是在赌局最后决胜阶段,夏寻与夏侯等人到底是以何种隐秘方式达成的默契,在众目睽睽下演一出苦肉计,从而化整为散,撒沙包围,形成绝杀。看他们动作之利落,排兵布阵之精确,怎么都像是提前演练过而不像临时暴起。 可是… 他们又哪来的空隙? 将默契达成一致呢? 自夏寻入座赌桌后,便从未与人交流,就更不可能有空隙去进行所谓的布局。如果非要说有,那空隙便只能出现在一处。那就是夏寻离开相国寺,领百数北人快马奔赴醉仙楼的期间。而空隙若真出现在这里,那此事可就真恐怖了。因为,这将意味着,夏寻早在入局之前,便已经算到了入局之后将会发生的一切!算到自己会上赌桌,算到自己面临绝境,算到对手有必胜的倚仗,更甚至可能算那位太子背后有三位白衣祭祀! 因为唯有如此,方才能解释所有的不可思议。 谋略滔天,算尽锱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