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我很爱你
时钟刚过8点。 联合考场的其他考生正从傍晚的小睡中醒来, 他们有的刚在沙发上落座,有的才出房门,有的正对着最后一晚的题目抓头。 听到宣告的刹那,他们一如寻常,该干嘛干嘛。 这两天的刷屏令他们从震惊到亢奋再到麻木,听到名字的时候只会想: 噢……他又又又又死了。这次要死多少回?这bug还能不能除了? 没过几秒,各个考生不约而同愣在当场…… 刚刚说谁死了?????? 监考区内, 考官们的反应又不一样了。 他们其实也被刷到麻木了, 但这个麻木只截止到今天下午。 自从他们意识到“游『惑』”就是主监考a, 心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一方面,他们希望考场平淡一点,考生放过彼此, 好好考完这场别出幺蛾子,不然害的是自己。 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又莫名有点激动。 这种暗『潮』汹涌的激动在晚饭时刻表现得最为明显。 一整个餐厅的考官都在做同一种小动作:吃几口, 瞄一眼头顶大屏幕。吃几口, 再瞄一眼头顶大屏幕。 一顿饭愣是从5点吃到了8点,还在吃。 到最后021受不了了, 忍不住说:“这是干嘛呢, 打算在餐厅坐个白头到老么?” “都在等呢。”922感同身受,诠释起来头头是道:“等着看他再刷屏吧, 毕竟是传说中的a, 又是这些人曾经的领头。之前看刷屏蛋疼, 现在是兴奋和期待。你不懂。” 说完, 这棒槌喝了一口红酒。 下一秒,他酒就呛喉咙口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们这桌人对游『惑』的『骚』『操』作早就习惯了,见怪不怪。下午凑热闹去看详情记录的,只有他一个。 高齐、赵嘉彤也好,也好,他们一整个下午都在自己房内休息,这会刚进餐厅,根本不知道a什么事。 从922的角度来看,他一不小心暴『露』了两个大秘密: 1、游『惑』是考官a。这点应该不知道。 2、他知道游『惑』是考官a。这点谁都不知道。 但是,直到他抽了餐巾纸胡『乱』擦着嘴巴,又喝了两口红酒压惊……桌上其他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154拍着他的背,021纳闷地说:“怎么喝红酒还能呛到。” 赵嘉彤问他要不要清水,高齐……高齐看其他人动了,收回手继续喝酒。 922:“?” 922:“???” 这反应不对吧?! 922满头疑问,神『色』诡异地呆坐着。 又过了片刻,一整桌人后知后觉地凝固了。 周围万般吵闹,只有他们是静止的。 高齐放下正在倒酒的瓶,一脸复杂地看赵嘉彤。赵嘉彤用口型说“看我干什么”,她叉着一口面,看对面的讶异地瞪着。 食物链最底端的154咽下羊排,在心里骂娘。 197考场的死亡宣告就是这时候切进来的。 大屏幕的动态提示音起到了滴水入油的效果,安静的餐厅顿时炸了锅。嗡嗡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冲淡了这一桌的尴尬。 “我就知道,肯定还要刷屏的!”旁边那桌一个监考官说。 “是啊,果然还是不消停。” “这很难预料吗?毕竟主监考……” 还有人居然遗憾地说:“这次居然只有两条?” “四五条的看惯了,突然两条我居然觉得不太对,我得反省反省。” 他们的重点都在“考生游『惑』”那四个字上,宣告内容具体是什么,根本没细看。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惊诧地说:“哎呦我『操』?” “怎么了?” “不是,你们再看看那两条!看看究竟谁死了。” 没等众人细看,系统通知就来了。 屏幕上刷出一个偌大的感叹号,系统的声音在餐厅内响起: 【雪莉、萨利死亡,该考场考试终止,请责任监考官立即前往考场,将考生带回监考处处罚安置,等待第二阶段考试正式开启。】 大家沉默片刻,突然激动。 *** 与此同时,197考场。 游『惑』他们把小雪莉安置在后院,睡在一片小雏菊旁边,因为她父母在日记里提过,后院这片小雏菊是雪莉要求种的,她喜欢。 细嫩的花朵在风中颤了一会儿,又恢复平静。 像哭累了终于睡着的孩子。 死亡宣告发出之后,秦究和楚月终于从被同化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两人万分疲倦,在客厅扶起两张沙发,靠着就睡了过去。 游『惑』客房扯了两条被子过来,刚给他们盖上,飘落在旁的答题纸就起了新的变化。 “又要放什么屁?”杨舒不客气地说。 她捡起来一看。 就见纸上第二题旁多了个零蛋,接着出现了“第三题”这几个字样。 可惜它憋了快五分钟,只憋出一句:考场错误,考试终止,考题未解析。 杨舒“呵”地笑了一声,拎着这破卷子全员传阅。 很快,纸上空白处多了几行字,显示系统正在核算第一阶段分数—— 在他们齐心协力的规避之下,八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一共只答对两道题,共计18分。 扣掉2分卷面,再扣掉他们欺负题目的5分,还剩11分。 鲜红的11分下,又见熟悉的一句话: 违规情况及考场问题以通知监考处,监考官等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等?”于闻把卷子递给游『惑』说:“我第一次看到监考官后面还跟个等,哥,你说这次会有多少人负责?” “不知道。”游『惑』说:“七八个吧。” 他们这个考场一共8个考生,就算一盯一,八个监考官也妥妥够用。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这个“等”字。 十分钟后,门铃叮咚一声响。 于闻万分积极地跑过去开门,然后傻在了当场。 门外,154依然是那副老样子,顶着棺材脸,捏着通知条。 他左边站着,右边是赵嘉彤和高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后…… 乌乌泱泱的人头一眼居然望不到边! 于闻瞠目结舌,半晌转头冲屋里喊:“哥!!!三十多个监考官过来抓我们了!” 游『惑』:“?” 有病吧? 门外的154翻了个惊天大白眼,心里活动跟游『惑』一模一样。 他觉得后面这群同僚统统有病,一个违规“倾巢出动”,八辈子没见过考生似的。 明明国内考生的负责人就他们几个,这群人非要过来凑人头。 这下好了,凑得他像个导游。 “安静,有什么要聊的回去再说。” 他转头警告那群丢人现眼的同事。 可惜,毫无作用。 那些人看见于闻就是一愣,接着七嘴八舌地问道:“怎么是个小孩?” “你是谁?” “a呢?197考场不是他的地方么?你怎么来的?” 他们嘴比较多,问题一个又一个。 于闻应接不暇,就记住最后一个回答说:“我翻墙来的。” 监考官们愣了一下,终于明白那1/8是怎么来的了。 敢情他们钻了某个漏洞,往这里强塞了八个人。 有一个明白人说道:“我知道,组队卡吧。” 于闻也不知道说啥。 出于学生本能,他看见四个以上监考官就手心出汗。 “嗯,确实是用了组队卡。”他点头应道。 监考官们更来兴趣了,议论声又多一层。 于闻隐约听到了几句: “a还会跟人组队呢?” “我还以为他就算有组队卡也是扔了不要的。” “我也以为……不知道他都组了些什么人。” 大概是于闻的表情过于懵『逼』,922看不下去了。 他抬手掩着嘴说:“都是你哥的前同事。” 于闻:“哈?” 他想到楚月说的那些,又恍然大悟:“哦,都是那什么初代监考官?” 922点了点头:“你知道?” 于闻讶异地说:“听说过一点,不过不是说人很少么?这么巧凑一个场?” 这哪是监考,这就是三十五人副本观光团啊,专门来刷boss脸的。 922说:“就当缘分妙不可言吧。” 见他们越说越扯,154不得不出声掰回正道。 他抖了抖手里的通知条,例行公事地念道:“很遗憾,十分钟前我们接到通知,你们在答题中出现了违规情况,导致本阶段考试终止,现在得跟我们走一趟。” 这套流程在场的已经很熟了。 于闻转头招呼道:“哥,又要去监考处!你们收拾收拾?行李、吃的,楼上还有几个包吧?” 154觉得自己更像导游了。 不消片刻,在三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于闻挎着背包扶着多次受伤的老于出来了。 接着舒雪挺着大肚子扶着腰,装跟真孕『妇』一样也出来了,在她后面是并肩而行的吴俐和杨舒。 到这里,监考官们的反应都还正常。 就是这老弱病残一应俱全的风格,让他们目不忍视。 就在他们以为考官a组队是为了扶贫的时候,楚月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下了台阶。 人群嗡地一声,又起了一阵议论。 “楚月???” “z? “楚老板?” 新称呼旧称呼混杂着扑她一脸。 这位女士嘴张到一半,含着两眼泪花和三十多位老同事面面相觑。 她还没回过神来,监考官们又伸长了脖子。 楚月转头一看,游『惑』出来了。 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换了衣服。那件沾了灰尘泥土的衬衫被他丢了,这会儿穿的是一件浅灰『色』圆领衫,从休息处里捞来的。 这个颜『色』没有黑『色』那么锋利,也没有白『色』那么温和。显得他格外白,也格外冷淡。 虽然没穿制服,没戴臂徽,也没拿什么会议文件。他的目光也只是蜻蜓点水地扫了一圈,并没有盯着什么人,但监考官们仍旧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们下意识地板直了脊背,一如当初。 仿佛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a没有被除名,他们没有被分散,也没有被放逐海外。会议通知总是突如其来,有时在上午,有时在午后。他们会拿上文件,一边争论一边步履匆匆,穿过核心区长长的走廊,在某张圆桌旁坐下。 游『惑』出来前,他们还议论纷纷,亢奋不已,想着再见面会是什么情景。 出来后,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楚月抹着眼角,困倦带来的生理『性』眼泪居然增添了一点重逢的味道,她感慨说:“居然是你们。” “对啊。”有人应了一声:“居然是我们。” 曾经的曾经,他们之中有关系亲密的朋友,也有礼貌客气的同事。有些人发生过口角摩擦,有些人志趣相投。有人刻板,也有人热情活泼。 他们『性』格迥异,但共事了很久。 有同样的苦恼,同样的约束以及同样的负担。 他们住在同一块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差不多是系统内最熟悉的人。 现在骤然重聚,却发现每一个人都有一分陌生。 相较于楚月,游『惑』其实没什么感慨。 他记忆还没恢复完全,对这些人印象并不深刻,只能在某些习惯『性』动作中找到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直到人群中,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主考官,楚,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简简单单四个字,游『惑』突然意识到,他们都是故人。 不过百感交集的重逢场面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最后一个人出来了。 秦究没注意外面的阵仗,他还困得很,拎着包下楼的时候甚至连眼睛都懒得抬。 他走到门口,伸手勾住游『惑』的肩膀说:“借个力,我眼皮直打架。” 说完,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不对。 几盏路灯有点刺眼,他眯着眸子抬眼一看,就见三十多双眼睛盯着他,那脸『色』怎么说呢……给他们发点鹤顶红能当场吹一瓶。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154嘴皮子一动,打破死寂:“要不大家抓紧时间先回去?” 他拉了于闻和老于一把,带着197考场8名考生往监考处的方向走。 知道他们的身影穿过西北边的草丛,没入白雾,落在队尾的几个监考官才憋出一句:“什么情况这是?那是001吧,我没瞎?” 高齐和赵嘉彤被他们强行拽住,留在队末答疑解难。 “没瞎,就是001。”高齐没好气地说。 “他怎么可能跟a勾着肩膀走?他疯了还是a疯了?” 高齐消极答题:“都疯了。” 那监考官“啧”了一声,“是不是朋友?以前是谁天天陪你泡酒?” 高齐闻言笑了一声。 他们太久没见,他又故意避开核心好几年,颓惯了,说话都有点生疏。 这会儿短短一句话,勾起不少回忆。 高齐似乎又找到了当年的感觉。 他不再敷衍,点了点头说:“记着呢,喝大了有一半是你给我抬回去的。” “哎,这就对了。说,001跟a怎么吃错『药』了?” 高齐:“那认真说吧。他俩碰到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凑一起考了几场试,现在……现在关系挺好的。”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特别好。” “见了鬼了。”那监考官依然难以置信,“特别好是多好,跟咱们当年比呢?跟你和a比呢?有那么好?” 高齐:“……” 您真会瞎特么比。 他捏着鼻子含糊地说:“差不多吧,比我和a更亲近点。” 监考官更见鬼了:“不可能吧?别说a,就是001也没见他跟谁特别交心过。” 高齐:“啊……”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监考官又提了个更魔『性』的问题:“那你不嫉妒么?朋友被人抢了。” 高齐:“……” 我嫉妒个鸟。 *** 监考处的氛围从来没有如此复杂过。 一是因为初代监考官重聚,他们这群人牵涉的事情太多,憋了很多话题却偏偏讳莫如深,不方便细聊,只能在澎湃心绪中大眼瞪小眼。 二是因为游『惑』和秦究。 这俩没有在外人面前黏黏腻腻的癖好,再加上高齐等人的泛化解释,所有监考官都以为他们成了拜把子的好兄弟。 这个结论让游『惑』和秦究哭笑不得,更让一众监考官感到窒息。 好在系统及时出声,解救万民于水火。 它说: 【请监考官立即处罚违规考生!】 021没好气地说:“就来。” 虽然监考官们人数众多,但真正负责国内考生的还是021他们。 “走吧,禁闭室在三楼。”021说。 他们被带往楼梯口,其他监考官没有跟过去,依然留在餐厅里。 游『惑』转过拐角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几簇目光。 他朝餐厅方向浅浅一掠,对上了好几双眼睛。 记忆的缺失让他对那些同僚感到陌生,但很奇怪,只是这样简单一眼,他就能捕捉到对方的情绪。 他能感觉到那些人克制的期待,就像在等他或者其他某个人发一声号令。 也许是压抑得太久、太久了吧。 这次的禁闭室数量足够多。 这甚至让游『惑』想到了秦究最初那栋小楼,一条走廊下去,两边全是房间,同时关上二三十个考生都不成问题。 合并惯了,冷不丁要单人一间,他居然生出一丝小小的遗憾来。 021很快安排好了房间,就像普通酒店刷卡一样,一一刷开最里面的几扇门。 “你进这扇吧。”高齐把楚月引进了第一间。 又把于闻引进第二间。 这位小同学在这种时候总是很有孝心,他对自己的禁闭之旅并不太担心,他比较担心老于。 从进到三楼起,老于的脸『色』就变得很差。 游『惑』看了他好几眼。 在他有限的记忆里,老于虽然也有点怕他,但跟其他人并不一样。 他这个舅舅并不擅长掩饰情绪,每次见到他,忌惮和畏惧总会本能地流『露』出来。但紧接着,他又会用极度热情和自来熟的语气把那些情绪压下去。 游『惑』能感觉到,他在努力。 老于一直在努力,一边怕一边又竭力克制,想尽一切办法表达亲近。 人对善恶有种本能的感应。 好意还是恶意,不是随随便便能装出来的。在老于身上,游『惑』少有地可以感受一种来自长辈的、略显笨拙的善意。 这是他在其他长辈身上从未感受过的,也是他愿意和老于父子来往的原因。 不过,自从得知他和系统的渊源,老于的很多反应又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倒不是说他别有用心,而是……他似乎和系统之间也有些瓜葛,并不是简单的因为醉酒被误拉进来。 “还行么?”游『惑』问了他一句。 老于似乎在出神,闻言惊了一下,又苦笑起来:“还成吧!虽然退伍这么多年了,也不能给部队丢人是不是?” 于闻『插』话说:“我们之前其实关过一次禁闭,就误打误撞考政治那次,不小心违了个规。我还行吧,顶多就是梦回高考,9门大综合统统来一遍,然后什么作文一个字没写铃声就响了,收卷发现答题卡横的涂成竖的,数理化大题一道不会巴拉巴拉。再狠也不至于要命。但是我爸!老于同志——” 他指着老于对游『惑』说:“他上次出来差点儿把我给吓着了,我以为他心脏病都要犯了,脸白得跟鬼一样。你看看他的肤『色』,能白成那样得多害怕。而且他额头全是冷汗,抹得我一手湿乎乎的。” 被儿子这么一挤兑,老于反而好了一点。 他踹了于闻一脚说:“没大没小,尽不说你爹好话。小『惑』,你别听他的。” 老于又对游『惑』解释说:“没事,谁还没点害怕的东西。我那个也不至于要命,就是回想起来不太好受而已。放心,啊。” 他看着游『惑』,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但他目光朝上瞄了一眼,又忽地叹了口气。 最终,他只是拍了拍游『惑』的肩膀,转头进了禁闭室。 021把杨舒也送进去,关上门后对游『惑』说:“走吧,去前面那间。” 游『惑』从秦究身边走过,在没人注意的地方。 秦究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 这里的禁闭室一如往常,跟地下室的那间相比,要冰冷简陋很多。 没有卫生间淋浴室,也没有床。 游『惑』刚在桌边站定,021就背手关了门。 她靠着门板低声问:“这次的监考官安排特别怪,你察觉到了吗?” “这还用察觉?”游『惑』说:“楚月告诉我,几乎所有初始监考官都在这里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其实也不是所有。”021说,“我后来仔细核对过,有几个漏掉的。” 游『惑』说:“哪几个?” 021:“……” 说了你认识还是怎么? 游『惑』自己很快意识到,又改口说:“算了,你们数字编号太多,我也记不清。” 021飞快地说:“就是漏掉的几个让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意思?” “我这两天一直在查各种资料,那几位监考官……唔,怎么说,从我收集到的蛛丝马迹推断,以前跟着你的时候,应该不是完全向着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游『惑』皱起眉:“你确定?” “确定。” 这就让他很意外了。 “问你个问题。”游『惑』说 “你问。” “监考官的安排,是系统抽取?有规律么?” “按规则来说是随机。不排除有人趁机动手脚,但是……”021表情非常复杂。 “这手脚不是谁都能动吧?总会经过系统的。” “对!”021附和道:“这就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据我所知,能有这么大权限的,也就是以前的你吧。权限范围我也不太确定,毕竟我那时候没监考,现在的资料又很难查。反正,如果你都不行,也就没谁可以了。那么问题来了——” 她很认真地说:“你被除名之后,系统的防备等级又提升了不少,再没给监考官开过那种权限了。001是现在最高的吧,他也没有。所以谁能动这个手脚?我真的想不到人。说个笑话,我下午在房间闷头做排除法,排了半天,最后得到了一个答案。” 游『惑』:“什么答案?” “系统。”021自己都笑了,“我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划,把所有不可能排除掉,最后能办到这件事的,居然只剩系统本身,你敢信?” 意料之外,游『惑』没有跟着笑,也没有『露』出什么嘲讽的意思。 他居然点了点头说:“也不是不可能。” 021:“开什么玩笑???” 游『惑』没开玩笑,他只是想到了一样东西。 楚月说,他和秦究第二次联手失败时留了后招,是一个系统自我修正程序,但是很可惜,这个程序后来丢失了。 它长什么样,储存在什么介质里,游『惑』都没能想起来,暂时也无法预判它会以什么理由、什么方式消失。 但是021的话提醒了他。 没准做这些安排的,就是那段程序呢? 毕竟它如果介入成功,也算是系统自身一部分了。想要做到这些,不是没有可能。 但这只是猜测而已。 没能证实的猜测,暂时都是放屁。 021看了一眼时间,说:“既然你注意到了,那我就先出去了。有什么发现我再跟你说。这次监考官太多了,保不齐有喜欢看监控的,我也不方便在这里留太久。” “稍等,还有两个小问题。”游『惑』说。 “嗯?” “我舅舅,就是前面那个禁闭室的老于。你见过他么?”游『惑』问。 021摇了摇头:“没有,我刚刚听他说,他好像以前当过兵?你们家部队出身的人还挺多。” 游『惑』轻轻抿了一下唇。 这个表情变化太微妙,021又说得急,所以没有注意到:“如果在哪儿见过的话,我应该会觉得眼熟,而且肯定第一次就问你了。” 也是。 游『惑』心想,如果021或者楚月又或者其他什么人曾经见过老于,一定会有所表现。 她们既然没有提过,应该是真的没有交集。 他点了点头。 021说:“第二个小问题是什么?” “关于记忆。”游『惑』说:“我上次听到一个说法,说系统消除的记忆有一种办法可以撤销,只要能撤销『操』作,所有的记忆可以瞬时恢复。在哪撤销你知道么?” 021默然无语。 游『惑』:“?” 这位小姐动了动嘴唇说:“哪个疯子告诉你的办法?我去打他。” 游『惑』挑了一下眉,毫不犹豫卖男朋友:“秦究。” 021:“……算了,打不过。” 她就知道! 系统里还找得出第二个疯子? 哦,不对。 真找得出,面前就是一个。 游『惑』说:“没打算试,只是问一下。” 021:“你当我是傻的啊?人不要这么敷衍好吗考官先生?” 游『惑』拉开椅子坐下:“真不说?” 021看着这张脸,意志力开始动摇。 所以说人呐,就不能长得太好看。 尤其是同一阵营的朋友,特别容易让人丧失原则。 你让001坐这试试? 021在心里瞎琢磨,但很快她绝望地发现,001现在跟她也是同阵营。靠那张脸,十有八;九也行。 这位小姐自我抨击了一秒,飞快地说:“我不能说得太细,不然良心过不去。” 游『惑』:“可以。” 021说:“你记得监考区的双子大楼吧,专门处罚人的那个。” “嗯。” “楼下一共有三个电梯,一个是监考官专用,一个是考生专用,还有一个比较特殊。我听说——”021强调了一遍:“只是听说啊,不确定真假,毕竟我权限哪能跟001比呢是吧。听说那里对系统而言非常重要。” “人不常说戳了谁的肺管子么?那里不说心脏吧,起码也是系统的肺管子。” 说完,这位小姐拧开门把手飞速溜了出去,生怕再被套出点什么话来。 021一走,禁闭室便陷入安静。 游『惑』靠在椅子上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出神,脑中依然在琢磨刚刚那些话。 但是禁闭室之所以被称为禁闭室,就是有它的特殊之处。 它总能蛊『惑』你的思绪,让你变得比平时感『性』,想起一些往事。这让,它才会勾起各种人可怖的回忆。 以前游『惑』总是无事可想。 这次不知怎么回是,他总想起秦究禁闭室的那片废墟。 也许是在秦究那边呆了几次,被同化了? 又或者,曾经模模糊糊抓不住的东西忽然有了着落。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以前那片填充着禁闭室的黑暗并不是纯粹的黑暗,他并不是单纯地厌烦曾经失明的感觉。 那片黑暗之下,应该还有一些东西。 比如四面围着的铁丝网,比如生锈的机器,比如钢筋和水泥管。 他身后应该有大片的树林,空气从里面走一遭都会变得更加冷寂。他身前的远处会有硝烟的味道。 眼前有个越来越模糊的人影,从他身上,可以闻到一丝血腥味。 但是伸手,却只能『摸』到柔软干燥的围巾。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厌恶黑暗。 只是厌恶黑暗不断吞噬,逐渐盖过那个人影。 他恍然听见一个声音在黑暗中传来,近在咫尺,又遥远模糊。 对方的声音很疲惫,却又带着一丝笑,他说:“大考官,劳驾低一下头,跟你说个事。” 他应该是弯了腰。 对方的手指伸过来,擦过他的侧脸留下一片温热。然后似乎拨弄了一下他的耳垂,又或者转了耳钉。 具体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耳垂有点刺痛。 那个瞬间,他忽然焦躁又难过。 他在从未有过的慌『乱』中听见对方说:“我很爱你。”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