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惊变
根据臧霸得到的情报,曹丞相的大军只用两天时间就消灭了刘备,第一天战前准备,第二天发起进攻,小沛随即一鼓而下,阵斩张飞,刘备自刎,关羽匹马孤身逃走,下落不明。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几位将领如听天书,刘备虽然兵马不多,手下关张二人却都是当世猛将,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卓的时候曾经大大出过风头的,就这么轻易被人灭了,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张翼德被何人所杀?”梁熊曾在徐州见过张飞一面,听到他的死讯后非常震惊。 “据说是陷入重围,苦战多时,力竭而死,最后取他首级的将领名叫曹休。” “曹休……难道就是那个‘曹家千里驹’?他应该还是个总角少年吧,怎能斩得了张飞?”曹休是曹氏第二代子弟中的拔尖人物,曾被曹操亲口称作“曹家千里驹”,因此名气很大,臧霸军的将领也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字,但他现在最多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怎么可能上阵厮杀,还杀了张飞这样的名将。 “还是那句话,此曹休非彼曹休,斩了张飞的这个曹休,好像是个成年男子。”臧霸也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难以理解:“据说这个曹丞相麾下还有曹仁、曹洪、夏侯惇等等将领,和许昌简直一模一样,但其实都另有其人,温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搞明白这点,你把他们当成同名同姓好了。” “我还是不明白,哪有这么多的同名同姓?”梁熊感觉脑子不够用了:“这支兵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整整十五万大军啊,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们自称来自乾坤门,乾坤门就在小沛……” “小沛弹丸之地,能藏的下十五万大军?”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臧霸平日里一向沉稳,此刻却控制不住的提高声音:“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细节的时候,总之这个曹丞相来势汹汹,剿灭刘备后立刻出兵攻打吕温候,看样子是要鲸吞整个徐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被他攻破下邳,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们琅琊国,所以要尽快了结即丘战事,去下邳为温候助战。” 助人就是助己,吕布的实力远远超过臧霸,和他联合起来一起共抗强敌,才是自保的唯一选择。 “明公是要撤兵么?吴敦三天后恐怕不会投降的,这,这也太可惜了!” “不投降就谈和,条件任他提,总之要拔掉即丘这颗钉子。” 臧霸要去救援下邳,即丘却卡在开阳和下邳之间,如果放任盘踞在这里的吴敦不管,基本的补给线都无法保证安全:“两害相权取其轻,吴敦胸无大志,我若以诚相待,未必不能化敌为友,这个曹丞相却所谋甚大……哼哼,自从光武帝以来,大汉已经几百年没有丞相了,他却野心勃勃的以丞相自称,恐怕占了整个徐州,也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既然要谈和,就有很多细节需要提前考虑,臧霸可以尽可能的优待吴敦,但也有自己的底线,总不能请个大爷回家供起来,他和几位将领正在商议,一名中军官急匆匆地跑进来,扠手向臧霸行礼。 “启禀将军,刚才有人缒城而下,带来一封杜服的密信。” “拿来我看!” 臧霸陡然精神一振,他当然知道杜服的名字,此人是吴敦手下有数的大将,却是半路入伙,而非吴敦的心腹嫡系,他半夜三更偷偷送来的这封密信,也许就是打开即丘城的钥匙。 果然,展开写满蝇头小字的丝帛细看,杜服在信里剖明心迹,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之,他已决心弃暗投明,从此追随臧霸,并且约定在明晚寅时初刻打开西门,引臧霸军入城。 久攻不下的即丘,突然从内部打开了缺口! “这封信会不会有诈?”梁熊问道。 “无妨,杜服打开城门后,我军不要轻易入城,就不会中计,只以披甲精锐抢占城门,然后步步为营攻入城内……”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臧霸不会只凭一封信就相信杜服,但是更不愿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毕竟以臧霸军的强大实力,哪怕一开始保守一点,动作慢一点,只要能够占领城门,攻占即丘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话刚说到一半,又有一名军官跑进来禀报,即丘城中起火! 众人连忙走出帅帐,只见即丘城的上方红彤彤的一片,几道滚滚的浓烟直冲天际,虽然隔着城墙看不到火焰,也能确定这场火的火势很大,绝不是普通的走水失火。 臧霸思索片刻,突然转身问道:“刚才送信的那个人在哪?把他带来见我。” 左右应声而去,他又对众人说道:“城中这场大火起的蹊跷,多半是因为杜服走漏了消息,被迫提前起事,事已至此,我军应当做好接应的准备……” 臧霸军围城已有三个月,杜服早就觉得即丘守不住了,等到孙观、尹礼和昌豨这几路援兵或败或降,他终于下定最后的决心,既然吴敦坚决不肯投降,他又何必陪着一起殉葬?但是杜服知道仅凭自己的实力肯定不是吴敦军的对手,所以派人趁夜绑着绳子坠下城墙,给臧霸送去一封密信,准备来个里应外合。 本来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他的嫡系部队明晚会轮防到北门附近的两处关键位置,深夜突然发动,就能轻易的攻占城门,然后接应臧霸的大军入城,到了那个时候,吴敦哪怕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送信的使者倒是很顺利的出城了,负责望风接应的两个同伴却被巡城的士兵抓个正着,随即被当做通敌的要犯,被押送到吴敦的中军。 这两个人都是杜服的心腹手下,哪怕他们能够熬得住严刑拷打,吴敦也会顺藤摸瓜怀疑到杜服身上,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杜服接到消息后立刻传令各部曲起事,与吴敦军在城中展开乱战,杜服的叛军以有备攻无备,暂时占据主动…… 江岳正在营棚里熟睡,突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他立刻绰起镔铁刀冲出营棚,只见城中 各处窜起了好几道火光,满营的将士如同一群没头的苍蝇来回乱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果然出事了! 江岳返回营棚,套上札甲又背上环首刀,招呼马三饱等人披挂整齐,一起赶到谭世的营棚听令。 谭世和几个队率正忙得焦头烂额,一面集结士兵,一面四处寻找管营的将领,士兵们陆陆续续的赶到,让谭世稍感放心,管营的将领却一直没有找到,只得知城中发生兵变,到处都在杀人放火。 既然失去指挥,谭世屯只好自己行动,几位军官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情况下不能留在军营里干等,但是具体去哪里又产生了分歧,有人主张向吴敦的中军靠拢,有人主张应当先和友军汇合,还有人主张去着火的火场。 “不妥,我们应该去西门。” 紧急时刻,江岳不再藏拙:“城中的叛军终归是少数,只要守住几座城门就可以瓮中捉鳖,轻易平息这场兵变,这几座城门中又以西门最重要,臧霸和开阳贼的主力都在西门外,如果叛军占领西门后开门迎贼,后果不堪设想,其他几座城门又离得太远,轮不到咱们操心。” “有道理。传令各队,立刻赶去西门!”谭世终于下定决心。 谭世屯的驻地在城墙附近,出营沿着顺城街向西门一路小跑,路上又碰到一支友军,大家互相戒备着确认身份后,这支一百多人的友军也加入队伍,总数达到三百来人。领兵的周屯长告诉谭世,发动兵变的叛军是杜服的部曲,其中侯波屯和刘英屯的数百名叛军正在猛攻西门,情况非常危急。 “果然是杜服这奸贼!” 叛徒远比敌人更加可恨,谭世屯的士兵纷纷破口大骂,几位队率军官却都是一愣,上前拦住谭世和姓周的屯长,劝他们先不要急于赶往西门……侯波屯和刘英屯有四百披甲,还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老兵,这三百来人一头撞上去,肯定打不过他们,不如再等等其他的友军。 “不行!军情如火,片刻也等不得!”谭世平常耳朵软没主意,一旦有了具体的目标,却从不畏惧退缩,他一把推开那两个军官,咬牙切齿的对众人大吼道:“一旦城破,大家左右都是个死,今天晚上就和他们拼了!” “拼了,和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拼了!”新兵们初生牛犊不怕虎,奔跑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拐过一个街角,西门的城楼霍然出现在眼前,城楼下人群汹汹,杀声震天,刀光剑影不断挥舞,守城的吴敦军正在和叛军激战。 叛军里三层外三层围在城门周围,明显占据优势,守军用拒马堵在城门洞前面,又用飞石弓弩从城楼上不断阻击,才勉强保住城门不失,但是更多的叛军正从两侧的马道同时发起进攻,马道上的守军步步后退,明显已经坚持不住了。 城楼虽然是非常坚固的军事堡垒,主要的防御方向却对着城外,面对从城内发起进攻的叛军,远远做不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