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防疫

    轰的一下，移民们叫好喝彩的声音几乎把天捅了个窟窿，起初的戒备冷漠荡然无存，周诺激动的胡须乱颤。

    “自从营中起了疫病，外人对我等避如蛇蝎，这么多天了，没有一个管事的进来看看我们的死活，江将军喝的这碗水胜过血酒十倍，果然是真心来帮我们的，胡铣贤弟，还不过来向江将军赔罪！”

    江岳年纪轻轻，一身戎装看不出品阶，在周诺想来，最多就是军司马、军候一类的中低级军官，出于客气把他称为将军，歪打正着恰巧叫对了。

    那个洒金汉子大名胡铣，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地，对江岳深深一拜：“小人方才瞎了眼睛，言语中冲撞了江将军，现在给你磕个头，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好，扯平了！咱们两不相欠，重新论交情。”江岳也很喜欢胡铣的直爽，笑着把他扶了起来，对身体接触没有任何忌讳。

    在瘟疫横行的时候，很平常的身体接触就代表着莫大的信任，胡铣更加惭愧，手脚无措的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看到几案上的海碗和木瓢突然有了主意，从木桶里又倒了满满一碗水，双手捧给江岳。

    “江将军既然口渴，再喝一碗吧！”

    “这是刚打的净水，可以放心饮用。”周诺也倒了一碗水，笑道：“老夫以水代酒，敬江将军一杯。”

    “多谢二位。”

    虽然不渴，但是盛情难却，江岳举起海碗咕咚咚又灌下去，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渍说道：“这段日子你们肯定过得不容易，有什么委屈和要求，都尽管直说。”

    “说来话长啊……”周诺的神情有些恍惚，叹了口气，从头讲述他们的故事。

    这四十万移民大多数来自豫州，另外还有一部分来自司隶和徐州西部，基本上都属于后世的河南省。

    河南的水土气候最适合农耕，所以历朝历代的人口最为稠密，但是因为地处中原，有定鼎九州之重，每逢王朝末年又会饱受战火的蹂躏。

    从黄巾起义到董卓之乱，然后再到诸侯混战，河南经历了长达二十年的战乱，百姓们困苦不堪，能跑的早就跑光了，剩下的百姓不愿背井离乡的逃亡，仍然坚韧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听说要打仗了，他们就躲到乡下的偏僻地方，仗打完了再回来接着过日子，那些大小诸侯为了安抚人心，一般也不会为难这些百姓。

    按照历史正常的发展，曹操打败袁绍后，河南再没有大的战事，他们终于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

    可是曹丞相的大军侵入异时空，河南百姓又一次被卷入战乱。

    和以前二十年的战乱相比，这场战事的规模更大，破坏力也更强，曹丞相的大军在异时空没有太多顾忌，粮草不足的时候就烧杀抢掠，以战养战，种种恶行不亚于李傕郭汜的“匪军”，偏偏曹操也抵抗的非常激烈，连番恶战之下，很多郡县都变成了一片焦土。

    百姓们按照以往的经验，逃到乡下的偏僻地方，一开始虽然躲开了战乱，可是到了豫州战事的后期，夏侯惇接到曹丞相的命令，开始执行大规模的移民计划，派出军队强制百姓移民，百姓如果逃走，就放火烧掉他们的房子，毁掉田里的庄稼，像当年的黄巾军挟裹百姓一样，很轻松的挟裹了四十万移民，把他们带到小沛。

    移民被迫离开家乡，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是无力反抗。

    在这个过程中，家破人亡，骨肉分离的惨剧比比皆是，曹丞相要求在五年内最少移民一千万，甚至达到一千五百万到两千万人，萝卜快了不洗泥，移民当然不可能得到良好的待遇，中间死掉一些根本不算事。

    好在曹军还有底线，只要移民们不逃跑，不闹事，就把他们当成良民而不是囚犯，除了保证基本的粮食供应外，也不会抢走他们的随身财物——曹丞相早有明示，这些移民将来都是大汉子民，要尽可能的给予优待，押送的士兵如果违反军纪，必须严惩不贷，他的命令在执行中虽然打了几个折扣，但是总算给移民们留了一条活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移民们大部分都认命了，只要还能活下去，那就没什么不能忍受的。

    到达小沛的时候，很多移民已经开始憧憬未来的安定生活。

    就在这个时候，瘟疫爆发了。

    夏侯渊突然翻脸，对移民强制隔离，胆敢迈出营地一步，格杀勿论。

    四十万移民被困在小沛，再加上两万黄巾众，坐吃山空之下，各种物资极度匮乏，这几天吃尽了苦头。

    和其他营地一样，周诺所在的这个营地有两万余人，其中大部分来自尉氏县，本乡本土的比较团结，周诺担任过尉氏县尉，被移民们推举为首领，尽力抗灾自救。

    另外还有不到三千的移民来自长社县，以胡铣为首，因为人数太少，所以事事都和周诺商量着来，彼此还能和平相处，不像其他营地闹出了很多流血冲突。

    疫情却在不断恶化，每天都有很多人病倒和死去，仅仅周诺所在的这个营地已经病倒两千人，死掉六百人，如果不能得到有效的救治，瘟疫早晚会蔓延到全营，谁都躲不过去。

    这种束手待毙的感觉，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我们现在什么都缺，尤其缺医少药，江将军，你能找来医生和药吗？不用太多，一人给一副药就可以。”

    周诺神情殷切，充满期待却又患得患失，生怕提的要求太高把江岳吓跑了，营中现在有两千个病人，全部治好肯定不现实，找来一些药给那些危重病人多吊几天命，体格好的就能抗过去，少死很多人。

    抗不过去的，认命了。

    “医生和药都会有的，但是你们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防在先，治在后，先把好人和病人隔离开。”江岳和郭嘉带来的药不少，曹丞相为了救灾准备的很充分，凡是治疗痢疾的药，几乎把许都的大小药铺搜刮一空，短时间内足够用了。

    “只要能治病，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周诺先表了个态，犹豫一下又道：“我们也知道疫病会互相传染，已经把得病的乡亲分开了，可是营地里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没处躲没处藏的，病人也需要有人看护，得病的人就越来越多……”

    汉末经常发生瘟疫，周诺等人也知道一些防治方法，为了自救尽可能的进行了隔离，但是受到条件所限，以及一些卫生知识的盲点，还是无法有效的控制疫情。

    “光把病人分开还不行，还得喝开水，用凉开水洗手，多洗澡多洗衣服，饮食一定要干净，再修几个病人专用的茅厕，另外病人去世后，一定要尽快送出大营烧埋……”如何预防传染病，后世都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痢疾应该通过饮食才能传染，算是比较好对付的，江岳一口气提了十来条预防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