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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偷听

    等到再见到了外院的回廊的时候,负责领路的管事也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自行离开了。

    了了事儿的邵满囤不耽搁,他也不像是村里没见识的农人,还在这大院子中再瞅几眼。

    他只将务工的收据本用那块细布包好,塞入怀中,只头就朝角门口走去。

    在经过门房的时候,脚步却略慢了几分,在抬头瞧见这天马上要黑了,脚步只顿顿,也就没停下来。

    谁成想,邵满囤的手刚扶上门框,那紧闭的门房竟从里边开了。

    柳家的二儿子,柳二子从当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藤编的篮子。

    篮子不大,当中铺着层冒着热乎气儿的地瓜,瞧皮儿外的焦脆劲儿,怕是刚从炉灰中扒拉出来的。

    他只将这篮子往邵满囤的怀中一塞,就指了指身后,说到:“这是俺爹让我给的。”

    “怕你伤没好,到这个点儿了,回到家也没法开火做饭。”

    “这是俺晚上刚吃剩的红瓤地瓜,你且拿回去填填肚子吧。”

    一下子被塞了个满怀的邵满囤嘴唇哆嗦了两下,他将篮子抱的更紧了两分,只是朝着柳二哥猛的一鞠躬,喏喏的说了句谢谢。

    大概是怕在人前哭,臊的他扭头就跑。

    看得柳二哈的一乐,朝着那个跑的歪歪扭扭的身影笑到:“好歹也是一个大小伙子,这还知道害羞呢!”

    待到这少年人的背影完全融入了夜色,这柳二子才将大院的角门给合了起来。

    踏上了归村路,邵满囤赶忙从篮子中掏出一块拳头大的地瓜,连皮儿都舍不得剥,就着牙撕咬了起来。

    ‘呼……’

    地瓜的外皮被撕开,跟着雪白的热乎气儿一起冒出来的……是橙红色甜软的地瓜肉。

    华北平原上充足的光照加上不算多雨的黄土地,养育出了这种可以熬成糖的高糖地瓜。

    地瓜瓤中自带的黏黏的糖浆让已经苦到了坑底的邵满囤都不由的眯起了眼睛。

    热乎乎的食物顺着吞咽填进了肚子,让空唠唠的胃也跟着踏实了起来。

    等到邵满囤吃下第三块,被填饱的身体,才反映出了……除了饥饿之外的感受。

    ‘嘶……’

    真疼啊!

    当初挨过打的地方,全都跟针扎般的抽抽着。

    再摸了摸疼的最厉害的脑壳,邵满囤的脸上就带上了几分仇恨。

    张灯官再厉害又咋样!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张灯官之所以敢直接找上门来,不过是看他孤苦无依,年幼可欺罢了。

    虽然他已经想了办法寻到了初家人的庇佑,但像是张灯官这样的老赖,若不想出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怕是会像毒蛇一般躲在暗处,趁着你不备,就给你来上一下。

    有什么办法能收拾他呢?

    邵满囤低着头想着入迷,却在快到村口处的时候,听到了那个令他厌恶不已的声音。

    那是那个人十分独特的骂娘之音!

    邵满囤噌的一下……抬起了脑袋。

    这是?

    自己啥时候走到这里来了?

    这不是张灯官家的那两间烂房子吗?

    在丘村这个村子里,张灯官的家能排上村中最烂屋的弟三名。

    因为这个歪歪扭扭,造的很不像样子的自建房,可没少在他爹的嘴里提起过。

    当初,邵满囤他爹可是村里首屈一指的木匠,各家各户起房子的时候,都会来他家里知会一声。

    而这张灯官家的房子,可被村里人人给议论了许久。

    因为,那房子竟凭张灯官一己之力给盖起来的。

    可是他建的实在是不咋样。

    这邵满囤的爹每每经过这里的时候,都要叹上一口气。

    邵满囤的爹就怕这位胆大包天的张灯官,晚上睡得太熟让突然垮塌下来的房梁给砸断了腿。

    你们就想这房子得有多烂吧。

    既然都走到这儿了,邵满囤的这双腿就拔不动了。

    都听到了里边人骂人了,那就必要去听听的。

    邵满囤左右瞧瞧,见四周不见人影,就鼓起勇气,朝着院外的矮墙处凑去。

    也多亏这张灯官当初造房子的时候,就不怎么上心,那墙是矮的可以。

    邵满囤吃饱喝足,有了几分力气,只用手一扒一撑,就悄无声息的翻过了墙面,躲在张灯官后院的柴火堆旁,探着脑袋,将耳朵贴了过去。

    多亏这张灯官的房子是烧了炕头的。

    房子小,燃炉子时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只一烧了炕,屋内的温度就不会低,再加上北方天气有些燥,为了透气那张灯官家的窗户板子,就给用小撑杆儿撑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缝隙边儿洒出些昏黄的光芒,屋里边那顺利逃脱的张灯官与王栓子,再一次恢复了友谊,盘着腿,坐在炕上,一边哎呦叫唤着,一边商量着怎么将这场子给找回来呢。

    “哎呦呦!这个小崽子!哎呦我的脸呦!!”

    叫唤的最大声的自然是张灯官。

    他不但上演了一场高难度的横叉,还被那个他认为好欺负的小子给扯下来一块肉皮。

    现在,他的脸腮被村里的赤脚大夫用药草给糊了起来,暂时将血给止住了。

    与张灯官相比,王栓子的情况就好了许多。

    当王栓子发现情况不妙的时候,他跑的十分果决,身上除了有几块擦伤之外,就没了旁的毛病。

    所以,这王栓子跟着骂的话,也轻了几分。

    “大哥,要不咱们就算了吧。”

    “那小子已经被初家人给接了进去,初老爷肯定知道了咱们俩到底干了些啥。”

    “我听说,邵家那两口子从得病到入土,都跟初家借了三四回的钱了。”

    “他家还能有什么油水?”

    “这在年关前跟东家平账的规矩,是自古就有的。”

    “邵满囤家的地……说不定已经进了初老爷的腰包了。”

    “你别看这十里八村的都说初家老爷是个大善人,可是让我说啊,这官员乡绅的哪有不贪财的。”

    “他那偌大的家业,怕就是东边薅薅,西边贪贪的攒下来的。”

    “大哥,咱们再去找邵家那个小子的麻烦,也落不着啥好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