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刀
途中遇到一家兵器铺子,便迈步走进去,挑了一口最贵的刀。这刀寒光凛凛,刀身遍布羽纹,亮得像镜子一般。李伯辰拿在手里挥了挥,觉得有些轻。又试了几口,仍是轻。 那店铺伙计大概觉得他是个买不起只能看便只好找这种借口挥舞宝刀过过瘾的落魄武人,便笑道:客人要是还觉得不满意,不如试试那个。 他将手往店铺旁一伸,指的是墙边一个铁质兵器架上的大铁刀。那刀比寻常的刀要大了一号,刀身极厚,有一半个巴掌宽,刀萼刀柄也都是铁铸的,装饰得极华丽。许多兵器店都有类似的玩意儿,摆在店中一来是镇凶,二来是显示豪阔。 李伯辰此时因有了钱而胆气极壮,便笑笑:这刀多少斤? 伙计倚在柜台后,边掰着面馍吃边竖起三根手指,笑眯眯地说:三十斤。 李伯辰一愣:三十斤? 这倒和无经山上那柄宝刀差不多重了。当时他单手握着那柄刀,是觉得有些吃力的。 里面有些地方灌了铅的,怕手感不好。伙计打量他,笑道,我家掌柜说了,谁能单手将这刀舞上三分,这刀就送他。怎么样,客人嫌我家宝刀分量不够,要不要试试? 看他这眼神,李伯辰倒生出了争强好胜之意。心想自己发力强撑一口气,舞上三分倒也不是难事。只不过这分量用在实战里的确不趁手,他也不想要,只给这伙计个教训就好了。 便一笑:一言为定? 伙计也斜眼笑:那当然。我家是百年老号,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李伯辰便走到铁架旁,伸手握了刀柄,一发力。 这一发力,他便眉头一皱。不是提不起,而是觉得不如想象中沉重。但随即想到,或许是那须弥胎的效用。应慨说那东西是灵宝,自己一口气吃了差不多一整个,只怕这些日子药力正在慢慢化开吧?于是力气也大了。前些天频繁阴灵离体而不觉得精神萎靡,多半也是因它的功效。 他心中一喜,单手将刀提起,退开三步,挽起刀花来。 那伙计初见他挽了几个,还没放在心上,仍慢慢吃东西。可等看他真一口气舞了一分多,不禁目瞪口呆,连口中的馍渣都落到柜上了。 李伯辰将这刀舞了一气,心中有几分惊喜。这刀的分量竟然正合适,持握起来感觉妙极了。他舞了三分多之后,终于稳稳停住,将刀拄在地上。这铺子的地面是以薄石板铺就的,只听当的一声响,石板竟被震裂了。 他实在喜欢这刀,便忍不住赞道:好家伙,正趁手! 那伙计怔了好一会儿,才忙道:我说客人,我刚才那是那是 却瞥见铺子外面因李伯辰舞这刀而站了六七个看热闹的,又见他们在李伯辰停手时忍不住齐齐喝了一声彩,便将后半截话咽回去,苦了脸:客人你稍候,稍候啊 忙走到里间门口撩了帘子:掌柜的,掌柜的! 李伯辰在心中暗笑,想大爷如今有的是钱,是要买你这刀,又不白要你的,慌什么。 伙计又喊了两声,才有人撩了帘子露出半个膀子。伙计忙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那人就走出来:是哪位壮士有这样的力气? 那人便看见李伯辰,李伯辰也看见他,两人都愣了愣。 竟是孙却——叶英红那益盛合商号的老掌柜。 他怎么在这儿?李伯辰又一想,便道也许这刀兵铺也是叶英红家的吧?周栩被调遣到无量城之前就是武人,在璋城开个刀兵铺也不意外。 实在太巧了。 孙却惊道:是李将李先生! 看他这神情,该是叶英红将自己救她的事情都说了吧。李伯辰便笑笑:孙掌柜,真是巧。 伙计没料到自家掌柜认得这大力士,忙避到一旁去。 孙却看看他手中那柄刀:李先生是来买刀? 李伯辰笑道:一路南下,没个趁手的家伙,兴起拿来耍耍倒觉得真不错。刚才和那位小哥开个玩笑——我不白要这刀。 孙却叹了一声:以李先生对我家的恩情,漫说这刀,就是将这铺子赠予李先生又如何?周二,去把刀鞘寻来! 那伙计越听两人说话越觉得关系非同一般,如今听了吩咐,忙不迭钻去后院。 李伯辰叹了口气,想孙却在路上看似对叶英红不甚恭敬,可如今看,却似乎极关心她,大概是由于旁的缘故才有心结吧。 自己还曾甩过他两个耳光。 又想到如今麻烦缠身,还是不要将他们也卷进来,便道:孙掌柜,我还有事。这刀先存在这儿,我改日来取,告辞。 孙却忙绕过柜台走出来:李先生,大恩未报怎好叫你这样走!先生请随我来后院东家就在后院。她这些天常念着你的恩情,总说要当面致谢。如果今天叫先生走了,我怎么向东家交代? 其实进这铺子的时候,李伯辰便知道盯着他的人一定瞧见了。刚才与孙却隔着柜台说话,盯他的人看不到,并无大碍。 可现在孙却走过来,面上神色又有些激动,那些人一定觉察出什么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自己倒真算是个灾星,到底又给这家人惹了麻烦。也只好随他进去,将事情说明叫他们有所提防吧。 便叹道:好。那我去见一见就走。 他便又将那刀搁在刀架上,随孙却走进后院中去。他家这后院不大,院中胡乱搁了许多刀兵坯子,还有两个伙计在干活。孙却引他又走了一进,环境才好些。 再将他引至主屋,撩开帘子,进了前厅。孙却在厅中道:东家。 隔一会儿,一旁屋中有人应:孙先生? 果真是叶英红的声音,恹恹无力。 孙却便道:东家,我遇见了李将军,现在他在厅里。 先前在前铺说话时,孙却脸上有笑意,声音也轻快些。但一路走进来,他脸色逐渐凝重,声音也变沉。李伯辰心中跳了跳,忍不住想会不会哪里不对劲儿。 他只想这一刻,便听到脚步声。叶英红撩起门帘,走了出来。 她头上裹着细布,身上穿着宽松的棉袍,走路腿脚不利索,似乎腿上也还裹着。原本就白,如今脸上没了血色,就更白了。 她见了李伯辰,便眼眶一红。李伯辰最见不得女人哭,正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见孙定也退后一步,与叶英红一齐跪下,竟给他连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