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鲜血如注
大概是近日来,路上连日下了几场暴雨。 所以高凤的信并没有立刻就出现在皇帝的手上。 直到皇帝在巍峨的皇宫中嘀咕完远在千里之外的李纵,忽然,外面才有人来报。 说是高内官有信回来了。 皇帝闻言,也是瞬间露出了正色。 他命高凤去调查李纵,虽然李纵倒是借着太子,将他的想法都说给了他听。 明显,李纵这也是不信任高凤,不然,为何要借着太子的驿使? 当然,不管如何,两边的话他都要听,那倒是真的。 “呈上来吧。” 他说完,便有一名内官下去把那封信要了过来,而且恭敬地呈到他的面前。 还别说,这内容还是有点多的。 他打开后,足足有好几页。 他甩了甩,让纸摊开了些,然后借着烛光看了起来。 皇宫毕竟是皇宫,点蜡烛跟不要钱一样。 要知道蜡烛这东西,那是直到明清时期,才真正普及到民间。 因此即便此时已经是入夜了,然而皇宫内,却也是灯火通明。 甚至此时若是从上空往整个皇帝居住的宫殿俯视下去,那份来自天下权力中心的灯烛所发出的光辉更是无比地吸引人。 ‘奴婢高凤拜见陛下,耗费月余,终得结果。奴婢在宝应县并未有听闻‘麒麟之才’的传闻……” 只见高凤上来的头两句,便让皇帝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好在,后面高凤倒是立刻道:“然而李纵、李佩弦,却实有巨才不错。更难的是,他还有着千里之志。若要奴婢来说,那奴婢觉得,此人正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王佐之才是也。” 所谓龙章凤姿,说的乃是他的文章写得好,凤姿则是说得他的外貌,而王佐之才,则是他的志向。 试想想,当一个人被评价为拥有蛟龙的文采,凤凰的姿容,以及王佐之才。这到底是有多厉害!?如此,就是皇帝看了,都不由得心中一突。这高凤该不会是骗他的吧?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高凤当然也要拿出一些证据。 于是…… 诗文当中间杂着解释,便纷纷出现在皇帝的眼前。 先是一首王佐之才的诗,好为花王作花相,不应只遣侍甘泉。 皇帝读罢,感觉也就那样吧,哪里来的蛟龙的文采。 这不是诓他吗? 之后则是描写李纵的悠闲日子的诗。 绿树阴浓夏日长,这画面写得,天质自然他倒是真的看出来了。 可这跟龙章凤姿也没什么关系。 读到这里,倒是令他不知不觉地在脑海中,产生了一个淡泊名利的人物形象。 心想——此人,尚未被世俗所压倒,因为若是被世俗压倒的人,又如何能够写出如此幽静的诗句来。 ‘虽则看不出有任何大才,但是那份对比夏日的悠闲心境,倒是让朕给读出来了。' ‘此子心境悠然如此,却是有几分王佐之才的姿态。’ 紧接着,他又接着读了下去,那是一首春江花月夜。 也是读到这里…… 他才明白,高凤为何要说他是龙章凤姿。 凤姿当然此时看不到,但是龙章的气息,却是铺面而来。 这不是一首古体诗,因为京中此时都崇尚古体诗,古体诗是什么诗,就是模仿上古的写作方式的诗。 而此时京中,便是以陆议的叔父陆载最为有名。 当年陆载进京以后,他的诗风也是立刻在京城中引起一股风潮,引无数人争相模仿,更是有了陆载进京,三张减价的美名。 这所谓的三张,便是三个张姓的文坛诗人领袖。 可见陆载的诗文在京城的影响力,为此,在陆载的带领下,也是牵起了新的一轮诗歌改革风潮,仿古。 首先是仿古,然后是不断追求辞藻的华丽与对仗的工整。 当然,京城当然也不仅仅只有陆载这一派,另外还有一派,几乎可以与之齐名的,则是‘以咏史来抒怀’而且大量运用起兴、对偶、用典等多种手法的咏史派。 但这些派别,毫无例外,都走不出一个牢笼,便是太过于繁缛。 而今夜,皇帝则仿佛看到了新的一派。 而且这些句子,一点都不令人觉得难解。 反而十分朗朗上口,读着音律极美,以至于他都忍不住一边看,一边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 此诗竟然是恐怖如斯! ‘此子文章果然非同反响。朕看过那么人的诗,从来没有人能把春江月夜描写得如此之好的。甚至,这都让人不禁觉得骇然的地步。说是龙章凤姿,的确一点都不为过。’ 这倒是有助于他进一步了解李纵。 然而,这并没有停止,因为之后李纵还有,‘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句话彻底把皇帝给震撼,这是一首教人立志的诗,正正代表了他要步入仕途的决心。 也正正写出了他要成为王佐之才的决心,江都郡守对这首诗不太感动,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背景。 然而…… 在信中,高凤自然是把前因后果都说了。 从高凤的描写中可以看出,李纵此人,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正人君子。而且胸中颇有志向。正合适拿来当太子的肱股之臣。 仿佛就在那么一瞬间,李纵的样子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二十岁,正年轻,然而却有着悠然的外貌,目标则是当上丞相,其实丞相只是江南的说法,北地都称作宰相,而丞相这个称谓,早就成为过去式了。 然而…… 这些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皇帝却是从中看到了彷如诸葛孔明一样的王佐之才。 这可叫他如何不欣喜,以至于当场便大笑了起来,大唤道:“天不亡我这一脉!哈哈哈啊……” 然后这一叫唤,却是咳嗽得更为厉害了。 不一会,便发现手帕上已经咳出了鲜血。 此时内官自然是大惊,赶忙便要去叫御医。 然而…… 不知为何,以往都还觉得有些堵塞的喉结,此时皇帝却不由觉得多出了几分畅然。 大概是心头的重压终于都有了着落,因此,才如此抒怀吧。 在畅然了一会,紧接着,便是更加剧烈的咳嗽,小小的黄色丝帛上,鲜血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