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０３章 关于低调
人是标准的群居动物，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不同，江湖事却大同小异。 修士也是人，是人就有欲望，一个人躲在深山中苦修一世，不与人来往，不显示自己的存在，无意高大，也无意卑微，那和一块石头有什么区别？ 这世间，没有这样的修士！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草木尚且知道开花结果展示自己的美，人乃万物之灵，岂能不向同类展示自己光彩的一面，美人、财富、权柄……皆在一场场展示秀中赢来？ 高居九天之上的仙人也会每隔一段时间在红尘中打个滚，展示自己还活着，展示仙家的不凡，让人羡慕，让人崇拜，让人臣服、屈从、学习，更何况没有成仙的修士！ 财侣法地，哪一项不是通过展示强大获得？ 拳头大的亮拳头，脸蛋漂亮的刷脸蛋，心不黑，手不辣，事业线不够突出，哪里都不好混？ 弱者是没有权利向这个世界伸手讨要什么的，只能顺从，只能为强者服务，从强者的牙缝、手缝里讨点残羹剩饭！ 求名，求利，求权，求活着，求舒服……人活着，欲望就不灭，愈想强大，欲望就越多！ 林玄求的是无上剑道，对他来说，音乐乃小道也，不值一试，甚至不值一听，偏激且固执地认为，任何影响大道的小道都是邪魔外道，都应该自斩。 斩山道人同样求无上剑道，却对音乐这样的小道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解，他认为，任何小道都是为大道服务，都有可能对大道构成帮助，即便是邪魔外道，也有存在的合理性，某一日某一时不经意间就会演变成大道的助力，正因如此，他酷受音乐，一直在等着李鱼酒醒。 发现李鱼出现在甲板上，第一时间找到了李鱼，想要请李鱼替他做一首符合他曲风的曲子。 他的曲风是什么，李鱼哪里会知道，于是，一张琴身斑驳的焦尾古琴被斩山道人从空间袋中揪了出来，这张琴的音域比夏宝的那张琴还要宽阔，一曲曲或苍凉或豪迈的曲子旋即从斩山道人的指尖迸出，在天际头流淌。 “这首曲难道不适合道长？” 接连听斩山道人弹了十余首曲风类似的曲子之后，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啦啦啦”，柳长风正在自弹自唱，高澜等一群药仙谷弟子站在其身后识趣地和声，李鱼指了指柳长风的坐舟，冲斩山道人问道。 斩山道人、柳长风这两个孤鳏老道士都喜欢寄情与刀光剑影和山水之间，不结婚，不迷恋男女之情，好饮酒，护犊子，喜欢把弟子当儿子，按道理，有这首曲子在，二人完全可以一边饮酒吃肉，一边基情满满地对弹对唱，若觉得不过瘾，还可以在酒酣耳热之时斗斗剑。 “这个……柳前辈声称这首曲子乃是你为他专创，这个……我等不能在柳前辈弹奏时打扰了他的雅兴……柳前辈已经为此发过火……这个……” 斩山道人一脸尴尬，传音李鱼，却磕磕巴巴地说不完整，时不时还偷看一眼柳长风，生怕柳长风逮住。 李鱼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自行脑补出了情节，在自己酣睡期间，恐怕很多人都在弹这首曲子，影响到了柳长风的“雅兴”，于是，柳长风霸占了“版权”，禁止其它人弹奏。 怪不得高澜等人只能啦啦啦地和声，怪不得其它修士都在弹奏其它乐曲，说不定惹怒柳长风的正是斩山道人，斩山道人的琴技似乎比柳长风要胜过一筹。 仔细想想，从未说过这首曲子是为柳长风所创，也没有透露出这样的意思，因为当日就没有喝醉，这老贼太不讲理了，太霸道了。 和柳长风索回版权……还是算了吧，这老贼从不讲理，在他眼中，拳头就是道理，想和他讲理，先斩了他的拳头再说！ 看到斩山道人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一脸渴盼，李鱼问道：“道长觉得晚辈可以创出曲子？” 斩山道人连连点头。 一众修士亲眼所见，李鱼琴音变幻不定，不断试弹，这不正是在创作曲子吗？ “这个……实不相瞒，这首曲子乃是一名姓黄的前辈高人所创，晚辈有幸学得，乐之一道上，晚辈知之甚少，创不出前辈想要的曲子！” 李鱼实话实说道。 斩山道人冲着李鱼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相信，编谎话也编得像样一点，谁信呀，哪里来的黄姓前辈，把他叫出来看看？ 李鱼睡觉的时候，他已经向云霄阁弟子和李家兄弟打听得清清楚楚，李鱼当日是用一件古怪的六弦琵琶弹出的这首曲子，连五弦琴都不会用，是夏宝教会了李鱼弹五弦琴，而从李智、李豹、李猛三兄弟口中得知，李鱼一直喜欢翻阅各种典籍，喜欢宅在屋子里鼓捣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这些曲子，很有可能是从哪一册古旧典籍之中得来。 看到斩山道人的表情，李鱼无语。 说实话没人相信，这就没法交流了。 即便是没人追到这个世界索要版权，李鱼也不可能大手一挥地就帮斩山道人谱写一首曲子，他记性再好，也记不全几首曲子，当晚一通乱弹正是因为记不熟悉，并不是故作高深地创作。 何况，他若为斩山道人谱了一首专用曲子，赵沉舟、公输不贰、云惊空、段文浩这些老贼有样学样怎么办，一个个找过来让他谱曲子，接下来他什么都不用干了，专门伺候这帮老贼行了，可这帮老贼一个个滑不溜手，只想要好处，不想掏好处出来，从未有人像郭慢行这般大方，私底下传授自己一些神通法技。 做人要低调，弹个琴也能惹出麻烦，这特么怎么低调？ 李鱼不禁有些后悔不该喝了郭慢行的烈焰焚心，不该答应郭慢行弹一首曲子的无礼要求。 抬眼四望，哪里去找郭慢行？ 反而是柳长风的嚎叫声远远传来：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声音高亢刺耳，仿佛在向李鱼示威一般。 “惊到了黄大师，过来把你带走！” 李鱼暗自诅咒了一句。 这柳长风太讨厌了，祸乱之首，若不是他霸着曲子，斩山道人哪里会缠着自己？ 看到李鱼左顾右盼，似乎是不愿搭理自己，斩山道人脸色阴沉了下来：“开个价吧！” “道长觉得……晚辈贪财？” 李鱼心中一阵不爽。 斩山道人沉默，可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在反问：“你不贪财吗？” 李鱼无语，真是什么人溜什么鸟，斩山道人和林玄一个德行。 当日想低调做人，不愿和林玄一战，这才提出了用五十株百年灵药做赌与其一战，想借此逼退林玄，结果，这二人却把自己看成了贪财之辈。 看到李鱼沉默，斩山道人同样不爽，再次说道：“开个价吧，老道是真心实意求一首曲子！” 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李鱼已经今非昔比，有云惊空、段文浩护着，斩山道人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否则的话，堂堂紫修哪里需要向一名小小蓝修低头求曲？一首曲子而已，又不是不能外传的功法秘笈，更不是资源灵药。 “好吧，既然道长认为晚辈贪财，那晚辈就贪一次！” 李鱼心中暗叹了一声，贪财就贪财吧，把自己的身价飙上去，今后找麻烦的人也许会少一些，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七天，七天后晚辈会找来一首曲风适合道长的曲子，这曲子能值什么价钱，由道长来定，不过，晚辈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若有其它前辈横刀夺爱，晚辈也无法拒绝，只能是拿来拍卖，价高者得之！” 这句话，李鱼特意提高了几分声音，他相信，以柳长风的神通，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五艘飞舟上，手中资源最多的肯定是柳长风。 一千多名修士，有一多半人用手中灵药和药仙谷兑换了丹药灵石，这次坠星岛之行，药仙谷才是最大的赢家，得到的灵药比任何宗门都多。 柳长风既然喜欢霸着《沧海笑》出风头，没理由不对新曲子动心，不坑他一把实在是对不起他的霸道。 说罢，也不管斩山道人作何感想，转身冲舟中舱室走去。 你不是爱音乐吗，受没事找事吗，不是觉得我贪吗，那就准备灵药吧！ 望着李鱼的身影没入舟舱，斩山道人愣在了当场，眉头皱成了一团，他突然觉得似乎做错了，不该当众和李鱼谈这件事情的，扭头望向了柳长风的坐舟，听着啦啦啦的和音，心头阵阵火起！ “小滑头，还想拍卖？想的美，只要你弹一遍，老夫就能记在心中，我看你怎么拍！” 柳长风暗自冷笑，双手在琴上一拂，停了下来。 众弟子正啦啦啦的过瘾，琴音嘎然而止，有人慌忙停下了和音，有人依然在扯着嗓子吼。 一侧观望的苏晴暗自好笑。 凤琳儿却皱了皱眉头，这曲子已弹了百遍了，太吵了，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