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章 领主的雷霆
“干你娘!搞什么鬼!?” 绘着精致图样的名贵彩罐被猛力拍在墙上摔得粉碎。在场众人莫不噤若寒蝉,低头看着地上飞溅的彩陶碎片,以及那边仿佛化为沸腾火山般的年轻领主。 “我把狙击铳给你,是让你来射自己人的吗!?混蛋!”李察脸色铁青地瞪着眼前的首席航海士,以及在稍后位置正接受着秘书官包扎的记者,声音和表情都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怒气。 平常李察给人感觉似乎相当的随和,然而这样的人物发起脾气来却往往是可怕的。从年轻领主身上放射出的灼灼凶威,在别馆内掀起重重惊涛骇浪,不光当事人说不出话来,夏纳姆和海勒等亦被吓得够呛。 “该死的!出去!给我滚出去!” 怒气翻涌的李察抬脚踹翻了旁边案桌,案桌上诸般摆设稀哩哗哩地掉了一地。没人敢直撄这股恐怖怒气的风暴,众人纷纷低垂着头,而当事人的梅尔更是被骇得失去血色,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弹。 “先出去吧……” 黑发秘书官轻拍小渡鸦的肩膀,把她悄然带离了盛怒的领主面前。身为夏尔菲家的资深家臣,这种时候除了老管家肖恩,也只有阿德蕾敢出来做点事情。 颤栗着的小渡鸦被秘书官带着走出了厅堂,大厅的紧绷氛围也跟着随即徐徐松驰下来。李察瞄着周围狼藉的地板,沉默数秒后,朝旁边吓傻的侍女做了个手势。 “别愣着,把那边收拾干净。” “是,是。” 在侍女们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收拾时,李察已大步走到南方记者跟前。低头打量着夏纳姆左手的绷带,李察的语气已恢复到往常的温和。 “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 “只、只是一点擦伤,不碍事的。” 夏纳姆惶恐回答着。说实话迄今他也还不知道那射落他纸盒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当时手背像是被看不到的皮鞭猛抽了下迸出血水来,随即便见着梅尔从远处树上惊惶失措地爬下来。而后被带进别馆治疗时,便遇到李察大发雷霆的一幕。 夏纳姆肯定自己的领主老爷又搞出了什么神奇玩意儿,但比起那个来,李察为一介平民的自己而认真发怒的事实,更加冲击着南方记者的心。 夏纳姆知道那马尾辫少女是绿穗领的首席航海士,无论地位或作用都是边缘者的他所比不上的,也因此对年轻领主的袒护更加感激。在那股内心流涌的热潮下,夏纳姆朝李察作出忠心的谏言。 “请不要责怪航海士,我的主君。是我……呃,形迹可疑地在别馆周围晃悠,她应该也是出于警告才……” “和你没关系,那家伙自己做错了事,就该被骂。”李察摆摆手,目光移到不远处的狙击铳上,烦恼般的搔搔头发。“当然我也有错,居然把这东西交给熊孩子玩耍,还好没出大事……阿德蕾,麻烦把它收起来,另外再泡两杯茶过来。” 随着主人心情的平复,别馆跟着恢复到日常的和煦氛围。 另外虽然比不得伯爵府,但富商所造的洋馆亦有着一间装饰别致的茶室。李察和夏纳姆来到茶室,在缓缓飘散的果木熏香中,谈起有关前次委托的事情。 “莱顿修恩?是他的名字吗?” 李察低头看着夏纳姆递过来的几张纸页。前次他让夏纳姆想办法调察有关炼金学士莱顿的情报,而此刻那几张纸页上有着和莱顿签名相同的图案。 “是的。根据史料记载,莱顿修恩是三世纪前的炼金学士,当时曾因对魔素本源的论述而轰动一时,并被帝室聘用为了宫庭学士。据说他痴迷研究云海环流中的魔素,一年到头都跟着浮空艇四处旅行,故而被当时的人称为‘怪癖者’。” “有传闻他曾穿越过风暴妖涡,也有传闻他曾下到云海底下的深渊,并亲睹了混沌的真相……当然这些传闻都没得到证实,但四十岁左右莱顿确实中断了追逐风暴的旅行,转而在莱娅帝都的宅邸闭门隐居。从那以后的研究成果都没有流传出来,因而有关他的书册和炼金器物都非常罕见。” 夏纳姆的声音多少有些汗颜。炼金术士原本就是偏执者的集团,而莱顿修恩在其中又是特别的“怪癖者”,眼前稀少的情报是他数日以来的调察成果,然而不论量或质都无法让夏纳姆自己满意。 “没问题。只要确认有这个人,剩下的慢慢来就好。” 李察满意的点点头,把资料慎重收了起来。 也许不需要特别说。李察之所以迫切想了解莱顿的情报,当然是为莱顿盒的缘故。 那存储量惊人的莱顿盒是李察渴望在盖缇娅建立电气科技树的基石,而目前李察手中就只有一个莱顿盒,用研究或用生产调度起来相当的不便。为确实实践李察的野心,莱顿盒的批量复制早晚都得提上日程,而在以前李察必须解明其原理才行。 夏纳姆的调察结果,至少让李察确认了这位炼金术士的存在。接下来不论搜集或调察都有了明确的方向,甚至有必要的话李察还打算去莱娅帝都碰碰运气。 “你做得很好,辛苦了。”李察朝南方记者点点头。 “您过奖了,其实还有件事得向您报告……” 夏纳姆低垂着头。李察共交待了他两件事情,一是调察炼金学士莱顿的情报,二是想办法找到接触司登家的门路。如果说前者夏纳姆还算交出勉强合格的答卷,那后者夏纳姆的成果就几乎是零蛋了。 并不是说夏纳姆能力不够,问题的关键在身份差。 夏纳姆是平民。莱娅帝国中平民和贵族原本就是径渭分明的两个世界,而司登家还是贵族中统治一方重镇的诸候,哪怕宫廷中也有着相当的发言权。两者间的身份差有如云彩和灰尘,甚至别说司登家了,就连侍奉司登家的小贵族都不是南方记者想攀关系就能攀关系的。 “实在抱歉,没能联络上伯爵家。” 夏纳姆羞愧道歉着。虽然南方记者本身并未踏足社交界,但多年报道花边新闻的经历却让他对其中陈规陋俗相当清楚。李察来自帝国边陲的乡野领地,在伯爵领更是全无根基的新人,以这样的条件想在重视传统及家世的社交界站稳脚跟是根本不可能的。故而哪怕一丁点都好,夏纳姆也想替主君找到打开缺口的可能性。 不过直到最后,南方记者的努力都未能取得成果就是了。 注目着羞愧低头的夏纳姆,李察脸上半是感动半是尴尬。夏纳姆做起事来确实相当尽心,而把不恰当的任务交给他则是自己的失职。南方记者在情报调察和操纵上有着独到手腕,今后应该朝此方向来运用。 李察在心中略略调整着用人方针,并朝夏纳姆摆了摆手。 “伯爵家的事情,应该不需要再操心了。”李察苦笑着望向窗外。“不出意外的话,最近这所别馆应该会变得相当热闹,恐怕到时想静也静不下来。” 那是什么意思?夏纳姆愕然看着主君。但还没来得及问出疑问,便有男仆小跑闯进茶室,以惊惶声音禀告着琉贝克公女和司登公女联袂来访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