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殡仪馆异闻录
大多数常人的大多数想法里，殡仪馆都不是那么令人舒服的地方。 不止因为它是亡者的安息处，或是什么原因比如从烟筒冒出的焚烧烟或是摆满灵牌之类的。 关键的是，它同时作为存放遗体的设施存在。 在这一点上，殡仪馆比陵墓要令人恐惧的多。毕竟后者只是一坛坛骨灰，最多墓碑上贴上一张似笑非笑的黑白照——前者则是存放一具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城西郊区，殡仪馆。 周边景色荒凉，几间棚户零散分布农田之中。火葬场后面便是平陵市最大的一片陵园，树林环绕，价格不菲。 驱车驶进殡仪馆园内，通过一条数百米长的道路，停入车场。 临近傍晚，远处事物已经蛰伏于昏暗中，模糊一片。 这也是杨春雪二话不说认怂的原因。 白天去太平间还好，晚上去……她怀疑6离要去钓鱼执法。 几辆车队停在环形广场前，后视镜上挂着白花，隐隐有哭喊声从大厅里传来。 6离找到传达室，向工作人员提出自己的诉求。 “不好意思，我这边要确认下身份。请问你是……？”传达室内的中年男人客气问道。 “刑侦支队副队长，6离。” “哦好，您稍等。”男人拿起电话，等待些许时间打通电话：“喂王警官，我是殡仪馆小张，现在有个刑侦支队的副队长来我这边查些东西……啊好我问问。” “您是叫6离吧？”他捂住话筒问6离，得到回答后把话筒拿到耳边：“叫6离，对对，王警官您帮忙问问。” 话筒里沉寂数十秒，气氛有些尴尬时，声音终于响起：“我问了下，他们队长说有这个人，他要去太平间查些东西，你那边配合下吧。” “好好，明白明白。” 挂掉电话，中年男人一脸堆笑地从传达室走出：“6队长您跟我来吧。” 他走在前面带路，拿下后腰对讲机说道：“阿虎阿虎，你来传达室看下岗，市里来了位刑警，我带他去太平间看看。” 这就过去了。 跟随中年男人进入殡仪馆内，哭喊声陡然放大。男女老少们混合的哭嚎声回荡着，令人心中麻。 从走廊一路向前，穿过苦恼不断挤满家属的送别厅，穿过死寂阴森亮着红光的守灵堂，穿过堆积垒起面白齿白的纸人仓库，6离随男人走到殡仪馆最深处。 一扇亮银色的厚重铁门前，中年男人停下：“您等一下，我去拿钥匙。” “将停尸间尸体的信息表格也带来。”6离说。 “那好您稍等一下。” 中年男人匆匆离开，把6离一人丢在太平间门外。 6离面色平静如初，三分钟后，中年男人小跑而回。 6离接过信息表，低头翻阅。 他在7月1o日那天的记录里找到刘小燕，d区6号柜。 正好四周之前。 手指轻敲这道名字，6离问向背对自己，正在开门的中年男人：“这个叫刘小燕的你有印象吗？” 咔嚓—— 一声细响，金属门打开一道缝隙。 中年男人没扩大门缝，回头苦笑：“不瞒您说，咱们殡仪馆每天都不少遗体送过来，少了几十多了几百，有的烧了，有的没人认领一直放着，真记不住……” “打开吧，我进去后你关上门，留在外面。” “……您一个人没事吗？”中年男人试探着问道。 “身为警察见过的尸体不会比你少。”假警察6离说道。 中年男人似懂非懂点头，用力拽开沉重的金属门。 吱呀吱呀—— 手掌后的大门被缓慢拉开，似乎有白色氤氲漫出太平间，一股阴冷寒气扑面而来。 有冷气，也有阴气。 很正常，太平间里如果不闹鬼那才是闹鬼了。 6离走入太平间，他忽然察觉到什么，凝神听去。 若有近无的哭泣声在整片阴冷死寂的太平间内回荡。 十几秒后，6离转头，对门口的中年男人道：“麻烦通知送别听的家属哭的声音小一些。” “这……不太好吧……”中年男人一脸为难。 “那算了，把门关上吧。” 中年男人应声，将大门退回远处，不过并未锁上。 一切声音被阻隔在外界，只剩下太平间里的干净、阴冷、死寂。 一具具散着寒意的停尸冰柜整齐靠墙摆放。 6离走过一排排停尸柜，接近d区。 咔嚓—— 走过一列停尸柜时，机关声身后传出。 嗡—— 头顶惨白的白炽灯突兀闪烁起来，忽明忽暗。 6离偏头回视，便看到一只停尸柜的外部扳手为打开状态， 吱——呀—— 缓慢的牙酸声中，柜门慢悠悠打开，一点一点显露一道逐渐扩大的细缝…… 当—— 一只手掌忽然按住停尸柜门，将其合上。 感觉到手掌另一边的抗拒力，6离黑眸微眯，拨开枪套拿出格洛克对准停尸柜。 “安静。” 冰冷柜门上的阻力瞬间消失。 咔嚓—— 扳手自行转动，内部传出上锁声。 6离收起手枪，黑眸有所含义的在几处冰柜上停留一瞬，不再浪费时间走到d区6号柜。 拧下扳手，拉出病床，掀开白布。 一具高度腐烂，身体表面铁青色的女性尸体浮现面前。 6离没见过刘小燕，不过眼前尸体腐烂严重，与当初陈荣相仿，几乎可以确认。 6离抬起手掌，轻抚上刘小燕的额头。 冰凉刺骨的触感传至手心，6离保持这个姿势许久，无视生。 并没有血色触手出现。 难道只有灵魂才有血色触手么？ 6离想到陈荣就是如此，那么刘小燕的灵魂会在哪……？ 将病床退回停尸柜，6离走到相邻两格的一具停尸柜前。 噔噔咚—— 6离抬手敲动：“问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你对我刚刚打开的停尸柜里的尸体有印象吗。第二个问题：如果有印象，她被送来时看到她的鬼魂了吗。” 几秒过去，十几秒过去，半分钟后，冰冷缓慢的苍老声柜门里传出。 “……没有……没有。” 两个没有各对应一个问题。 “好的谢谢。” 6离道谢，头也不回离开停尸间。 走后不多时，停尸间里回荡起一片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不止人类对鬼怪神说津津乐道，鬼物也对奇怪的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