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7章 帮我站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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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山,穿过山谷,远处的嚣闹早就远去。 张郃一行人这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刚捧着山泉喝了几口水,就听得后头传来“汪汪”的狗叫声,几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这个时候哪来的狗? “莫不成是这附近的猎樵人家?” 有人开口说了一句。 “这猎户倒是大胆……” 又有人接了一句。 张郃猛地回头,面色紧张,“不对!这肯定是汉军追过来了!快走!”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得风声呼呼,有弩箭射来,被茂密的草木挡住了,落到身后不远处。 同时从左侧面也有人影在跳跃,看样子是想到前头去截住去路。 “往右边!” 张郃带头向右边的山林里穿去。 李浑看着曹贼一下子又消失不见,咬了咬牙,暗骂一声,吩咐道,“你等继续追,我到前头去。” 说完,独自一人,向右边跑去。 当时韩龙为了能得见南乡县令,还曾用特有追踪之术去追杀官府下令追捕的作恶之徒,刘浑虽然比不过自己的师尊,但终究是学得了几分本事。 他看着张郃等人跑过去的方向,然后估算了一下,径自翻山,不断地搜寻。 哪知等他翻过了这道山,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抬头看去,只见有条河就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心头一动,这条河看起来,正是流往街亭南山山脚下。 如今东边的陇关,西边的街亭,皆处于大汉掌握之下。 北边不可去,否则张郃他们就等着饿死在陇山的群山之上。 唯有南边,尚有广魏郡的清水县曹贼可以接应,所以他们必然是要往南而去。 若是往南,则必须要越过这条河水。 刘浑在河边不断巡视,找到一处可以渡河的浅滩,然后又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果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不远处有人在大声呼喊,“将军,这里可渡河!” 他从大石头后边悄悄探出头去,果见一群人拥着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急步过来,不是张郃是谁? 太好了! 刘浑心头大喜,坐在地上,蹬重弩上的环套,然后再用拉杆把弦绷到最大,最后把箭羽放到箭槽里,开始举弩瞄准。 顺着弩上的望山看去,刘浑发现张郃离自己在两百步到一百五十步之间,心里不禁有些担心:这张郃被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只有一次机会,看来得要找个好角度才行。 “天神保佑,一定要成功……” 刘浑默默地念叨着草原上的信仰,眯起了眼睛。 张郃领着亲卫们淌入河里,看到他们脸上皆是紧张之色,不由地笑着安抚道,“放心,只要我等过了这条河,那蜀虏的狗便没了用处。到时他们就再也追……啊!” 张郃话还没说完,就突然一声惨叫,站立不住,翻身便倒入河里。 脚下的河流声掩盖住了弓弦声,以及箭弩飞来的声音。 “将军!” 亲卫们一看,连忙弯下腰去把他扶起来。 有人则是转过头去,四处张望,“有人偷袭!” 刘浑看到张郃倒下,心头一喜,也不敢多留,当下起身便跑。 对面皆是大将的亲卫,非一般士卒所能比。自己为了追踪方便,长枪没有带在身边,只背了弩和刀。 若是对面的人一拥而上,自己未必能打得过,反正那张郃已经中了箭,离死期不远。 这弩箭,可是暗夜营里特用的毒箭,听说只要中了箭,除非是让冯郎君手下的医工来治,否则那就是必死无疑。 看着一个人影疾行逸去,亲卫们眼都红了,人人皆是怒火滔天,恨不得飞奔过去,把此人碎尸万段。 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最后关头竟然出了这等事,怎么不令他们又惊又怒? “别追了,我无事,只是膝盖中了一箭。” “此人一击而逃,很显然就是附近没有同伙,趁此机会,速走!” 被扶起来的张郃身上已经湿透了,一支长长的箭羽穿透了他的膝盖,让他疼得冷汗直冒,看到有人想回头去追,连忙咬紧牙关劝阻道。 亲卫们一看张郃只是受了伤,心头大喜,连忙背着张郃,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刘浑逃得远远的,看到身后没有人追过来,这才站定,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回去以后只需等待曹贼那边的消息,只要有张郃不治身亡的消息传来,那么这一个大功劳就铁定是自己的了。 这般想着,他又寻了方向,准备顺着河流方向回到街亭。 街亭。 “冯将军可曾安好?” 姜维来到帅台下,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上头探出一个脑袋,“哦,是姜将军啊,上来吧。” 姜维得了允许,这才敢上了高台,看到冯永不知从哪找来了张椅子,正瘫坐在那里,无精打采的,眼皮子不断地往下耷拉。 他的心里不禁吃了一惊,“冯将军可是受了伤?” “哦,无事,就是太累了。” 冯永有气没力地回答道,“前头一直就没合过眼,又指挥了这场大战,实是尽力交悴,如今放下心来,就想睡觉。” 可是前头你骂张郃的那番话,却是中气十足得很呢! 姜维心里接了一句,嘴时却是顺着冯永的话,“冯将军率军自陇关一路下来,又未歇息就指挥大军力破张郃,自是劳心劳力,累一些也正常。” “是啊!”冯永毫不脸红地回答,丝毫没有觉得“指挥了这场大战”的说法有任何问题,“这爬山将军被称为名将,确实是有道理的,难缠得紧,差点就被他得逞了。” 姜维脸皮一抽,心道张郃这爬山将军名号,就这么定了? “只是我身为主帅,又离不开,既然姜将军来了,能否帮我一个忙?” “冯将军但请吩咐就是。” 姜维连忙说道。 “好极!” 冯永点头,站起身来,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姜维系上,然后又把自己的头盔拿下来,戴到姜维头上。 “冯将军,这是……” 姜维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先睡上一觉,烦请姜将军帮我站在这里,给底下的士卒做个样子。” 冯永随口解释道。 姜维一听大急,连忙抓住冯永的手腕,“这如何使得?若是被人知道了,这……这……” “喛,只要不让人上来,谁会知道?” 冯永指了指远处,“现在大胜,大伙都去追击溃军了,这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再加上此时已经不用主帅下令了,呆在这上头也就是做个样子。” “而且你放心,我这底下的将军,都能自主解决问题,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不会有人过来麻烦你的。” 再接下来,就是计算功劳,清算损失,医治伤者,还有给大伙做顿好吃的犒劳一下,再有就是清点俘获等等。 这些都有专业的后勤管理团队负责,根本不用冯永操心,他只要知道最后的统计数据就行。 冯永看到姜维还是一副惶恐的模样,当下又道,“若是当真有人找我,姜将军便唤我一声,这总可以了吧?” 呆在这高台上,看起来很威风,其实就是在无言地装逼。 偏偏就这模样,可以鼓舞士卒士气,让他们认为主帅是在一直盯着他们,同时也可以增强主帅的威严,凝聚人心。 但对于此时的冯土鳖来说,反正只要这里站的是个人形生物,都可以达到这个要求,别人都只认为这就是他,所以谁来装不是装? 他都快要累个半死了,还不如睡上一觉,恢复一点精神。 “可是冯将军,末将此次带来了不少羌胡,若是他们有事要找我……” “哈,那正好,姜将军正好可以站在这上头发号施令,别人只以为你是站在我身边。” 冯永抚掌一笑,然后又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径自坐回椅子里,头一歪就合上了眼。 冯永说累,倒不是说笑。 他从陇关一路领兵下来,压力极大,一直就没合过眼,再加上与张郃对阵了大半天,精神高度紧张。 这一旦放松下来,全身不但感觉酸痛,脚步软绵,更重要的是神志有些模糊起来,只要稍微静止不动,站着都能立刻进入睡眠。 他知道,这是身体和大脑一齐发出过度疲劳的警告,所以在这战局最后无关紧要的时刻,他实在是挺不住了,急需睡上一觉。 本来把帅旗直接从高台撤去也不是不可以。 但就此时而言,正是增强新军自信心和凝聚力的时候,帅旗在高台上立着,就代表着主帅与他们同在。 冯永自然是不愿意放过这么一个机会。 正好姜维来了,冯永顺手就把凝视士卒的任务交给他了——只要不爬上来看个真切,谁知道高台站着的家伙不是主帅? 姜维听了冯永的话,想起这些羌胡最后还是要冯永出面应付,自己若是站在这里,正好可以借冯郎君的名头给羌胡一个安心。 心里这般想着,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是默认下来。 “去,给我拿个毛布毯子来,这风还挺大的。” 冯永可不管姜维在想什么,他觉得睡得有些不舒服,又咕哝一声。 “诺。” 守卫在旁边的部曲连忙跑下台去,不一会儿,就抱着一条厚厚的毯子上来。 姜维:…… “舒服。” 冯永又打了个哈欠,眼睛发酸,眼睛都流出来了,他直接拿起毛毯擦了擦,就这么瘫坐在椅子上呼呼睡去。 姜维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睛不由自主地看了一下睡得正香的冯永。 只见他的眉眼还算清秀,也没有什么阴沉之色,心道这么一看,冯郎君年纪轻轻,面容端正,倒也不像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啊…… 可能是近来压力太大,也可能是有所思,所以有所梦。 梦里出现了张星忆,跟着关姬学了一招,叫反推,正待到最关键时刻,一脸冰冷的关姬突然冲了进来,拿着长刀就要分尸负心男,再然后…… 就有人一拍自己的肩膀,同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小子倒是自在,我等都去追曹贼,你倒是在这里睡大觉。” 冯永一个激灵,眼都没睁开,就大声喊道,“你们听我解释……” 喊完这才发现梦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只见有一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这眼睛,这张脸…… “咦,舅子哥……呃,张将军,你怎么来了?” 冯土鳖吓得一头冷汗,连忙利索地站起来。 “放心放心,谁都知道你累坏了,只要打了大胜仗,这些小毛病都没人会追究。就这点小事,用不着解释。” 张苞拍了拍他的肩膀,体贴地说道。 冯永这才发现不但张苞来了,就连柳隐、张嶷、王含、刘浑等人都在,把这高台挤得满满的。 他看向姜维,眼神里意味很明显:怎么不叫醒我? 姜维脸色有些尴尬,额头微微冒汗,“冯将军,你方才睡得太死,末将叫了几声,没能叫醒。” 他才新降不久,再加上冯郎君的名声实在太盛,生怕被某人惦记上,所以自然有些紧张。 冯永这才恍然,怪不得在梦里,自己与张星忆两人在房间独处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门外喊自己。 倒是柳隐拱了拱手,“冯将军阵前从容镇定,竟能安然高卧,这份气度,实是令人佩服。” 一番话解了围,众人皆是笑意盈盈。 笑毕,张苞这才感叹一声,“我才到冀城不久,就听到略阳失守的消息,这等情况,已经是出乎丞相的安排。” “再后来,我急忙领军北上,半路再听到马谡兵败之事,心头已经是凉了大半。我这行一路,想一路,日夜无眠。” “若是街亭失守,则此次北伐徒劳无功不说,甚至损失亦是惨重无比,故我不止一次大骂马谡这个匹夫,乃是大汉罪人,杀之不能解恨。” “没想到待我重夺略阳,先是得闻街亭未失,然后再听到你已率军回援,当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 说到这里,张苞再次拍了拍冯永的肩膀,称赞道,“此次北伐,你先夺陇关,又败张郃,实乃北伐第一功臣。” 冯永听了,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摆手谦虚道,“没打败张郃,只是和他相持不下。” “张郃乃是名将,手下又是精兵,听说这里头还有不少是当年追击先帝于长坂坡的虎豹骑老卒,你能跟他打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少人能及了。” 张苞真诚地说道,“就算是我来,只怕也难能如此,所以你不必谦虚什么。” 说到马谡,冯永这才想起来,一拍大腿,“糟了,从略阳过来的溃兵,还有马谡兵败的溃兵,我忘了派人前去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