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初相见
叶澜听了这掌柜的埋怨,又想起在永济城遇到的那买鞋小贩,两相对比,这掌柜对天行教修士又恨又怕,可那卖鞋小贩却深信宁战法力无边,众修士不敢乱来,因此并不将修士放在眼里。这两人看待修士为何有如此大的差别,叶澜却一时猜想不透。只是在心中暗暗嘀咕:“不知这帮家伙会不会去我叶香居收钱?”想到此处,心中升起一股怒气,恨不得要和这帮人大战一场,但转念又想:“这天行教位列正道十二大宗之一,万万不是我一介金丹境小修所能得罪得起的,不过是要钱而已,又不是要命,说不得,真欺负到我头上来,这口恶气也只好先忍上一忍了。” 他本来打算在附近游玩一阵再行赶路,但喝过了自家叶香居的晴空落雪,又遇上天行教之事,便有些急着去叶香居看看,当下匆匆吃了午饭,取天地罗盘辨了方位,径向宁都城飞去。 这小镇离宁都只四万余里,以他现下的脚力,不消一个时辰便已飞至。他在北疆游历半年,知有些城池有仙家阵法守卫,不能贸然飞入,因此不敢大意,在城门外落下地来,快步行入城中。 这宁都城是天宁国都,亦是帝国第一大城,四方商旅来往不休,天下奇珍尽集于此,路上车马奔流如水,道旁楼宇高入云天,当真是说不出的繁华,看不尽的兴盛。 叶澜不知叶香居在何处,便赏了路边乞丐一块碎银,向他打听叶香居的所在。那乞丐用漏风残牙咬了咬银子,嘿嘿笑道:“叶香居家大业大,分店无数,在宁都城中每隔十里不到定会有一家分店,不知公子要找的是哪一处叶香居?” 叶澜道:“我要找的是叶香居总铺,你可知道在哪里?” 那乞丐道:“总店么?听人说在皇城边儿上,寸土寸金的地方,那是天子脚下,可不是咱们叫花子能去的……” 叶澜点了点头,一路向内城行去。这皇城在宁都城正中,只一座禁宫便有三百里方圆,极是好找,他一路打听,终于在皇城外的长宁街上找了叶香居总铺。 那叶香居是好大一所宅院,站在大门之外,顺院墙向左右两边望去,左右墙角几可不见。镶有“叶香居”三个纯金大字的巨大匾额之下,朱红巨门大开,门中只行车马,一辆辆马车拉着货物不停进出,无有停时,左右侧门亦开,行人川流不息。 叶澜在门外站了许久,耳中尽是人喧马嘶之声。他见门旁并无守卫阻拦查问,便从右边侧门之中走了进去。 进门见一辆辆马车分成三列,排成三条长龙,不停在装卸货物,叶澜见院中人人忙碌,无人来招呼自己,便四处察看,见三条长龙分别排在三处库房之前,因这宅院极大,因此三条车马长龙彼此相距极远,互不相扰。最右侧库房装载的皆是酒水,酒香阵阵,引得他直吞口水。中间那座库房装车的却都是香料,香气淡淡,闻之宁神。最左侧库房中搬出来的自然全是 茶叶,茶香馥郁,沁人心脾。 他见院中人人忙碌,装车的装车,计数的计数,收钱的收钱,无一人有空抬头看他一眼,他见叶香居生意如此兴旺,心中极是高兴,倒也不急着向人表明身份,却也实在不知要找谁来表明身份,这般东瞧瞧,西看看,逛了好一阵子,来到了库房之后。那库房之后一道院墙,墙上左、中、右处各有一门,门旁皆有仆役守卫。叶澜走到中间那门之前,还未开口说话,便被仆役拦住,只听那仆役道:“后院是叶香居诸位当家并家眷的住处,乃是私宅,向来不容外人进入,客官要谈生意,请在前院找管事之人,千万不要乱闯!” 叶澜本想说自己不是来谈生意,要他进去通报,忽地心念一转,不再说话,一笑走开,寻无人处翻过院墙,进到了内院之中。 那后院之中假山错列,百卉含英,舟泛平湖,茂竹轻动,景色极是怡人,叶澜缓步而行,路上遇到来往奔走的仆役丫鬟,便往假山竹木之中一躲,以他金丹境的修为,要想骗过几个凡人的眼目,自是轻而易举。 如此行了一阵,远远听见有青年男女嬉闹笑骂之声,他心觉好奇,循声走近,见竹林边围着一群青年男女,男的衣紫腰金,女的珠围翠绕,衣饰均极华贵。一群人围成一圈儿,不分男女,都瞪大了眼睛,口中都大声呼喝:“上啊!” “啄它!” “哎哟,不好!” 叶澜听了这些人的呼叫,又听到隐隐雄鸡鸣叫并翅膀煽动之声,已然猜到了七八分,飘身来到众人围成的圈子之外,向内一张,果见圈子之内有两只公鸡,正在扑腾啄击,地上毛羽零乱,已有几点血迹。 这斗鸡的把戏,他在柳叶岛时也曾玩儿过,如今见众人玩得忘乎所以,便也来了兴致,站在旁边凝神观斗。 两只鸡斗了一阵,分出了胜负。一名腰间佩剑的男子大声欢呼,朝几名垂头丧气的男女伸出手,连声叫道:“给钱给钱!” 那几名男女不停叹气,都取出荷包,拿出几张薄纸交到了那佩剑青年手中。叶澜搭眼一看,见那些薄纸皆是千两一张的大额银票。 叶澜在柳叶岛之时,与人斗鸡取乐时只也会有些彩头,岛上不使银钱,彩头不过是一坛好酒,几颗珍珠而已,甚至连谁来照顾小娃娃叶子良也会被当作彩头,如今来了北疆,知道了银钱的好处,却从未去过赌场玩耍过,如今见这些青年男女以银票为彩头,大感刺激,当下也想玩上两手。 那佩剑青年收起银票,吩咐仆役又取过两只雄鸡,高声叫道:“要下注抓紧,老子今天手气旺,再玩完这一把,要去找小桃红乐呵乐呵,可没工夫陪你们一直耍。” 几名女子听了,脸上都是一红,笑骂几声,却仍是和余下男子一起纷纷下注。叶澜见状,上前一步,笑道:“我也押一千两,赌左边这只黑爪的胜!” 众人听了他的声音,才发现场中多了一人。几名女子咦地一声,先是身子一缩,做势欲退,待看清来者容貌,便都收住脚步,不时去偷瞧叶澜眉眼。 那佩剑青年见忽然来了个俊美公子,眉头一皱,高声道:“喂!你这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里不是做生意的地方,你若是来买货的,就赶紧出去。” 叶澜见这佩剑青年双目炯炯,挺鼻薄唇,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当下一拱手,朗声道:“我不是来买货的,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不悦道:“我叫仇思雨,是这叶香居的少东家。你一个外人忽然闯了进来,倒先问起此间主人的姓名来了,你到底是谁?” 叶澜一怔,如实答道:“这个……,说来真巧,我也算是这叶香居的少东家。” 仇思雨听了,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忽听旁边一人含含糊糊地道:“哪……,哪里来的臭小子,居……,居然敢来叶香居撒野!”说着右臂一抬,一巴掌朝叶澜脸上打来。 叶澜见这人脚步虚浮,左手持杯,满脸酒气,知道他已喝得半醉,也不和他计较,脚下一滑,让了开去。 谁知这人实在喝得多了,一掌未打中,身子失了平衡,居然扑地而倒,重重摔了一跤。那叫仇思雨的青年一惊,弯要扶起,问道:“杜元枫,你没事儿吧?” 那叫杜元枫的醉酒青年这一跤摔得甚重,连嘴角也磕破了,被仇思雨扶着站起身来,一摸嘴唇,见满手是血,不由大怒,指着叶澜道:“你……,你敢伤我!大……,大伙齐上,把这小子给我弄死了!” 仇思雨见了杜元枫嘴角血迹,只道叶澜暗中出手,已然将他打伤,当下“唰”地一声抽出长剑,一剑朝叶澜面门点到。 叶澜见这一剑来势凌厉,剑尖直指自己左眼,不由一凛,心头闪过一丝怒气:“这叶香居一向由五叔打理,他说这些管理叶香居的人极是可靠,只是他们的子女多为纨绔子弟,喜欢胡作非为,少不得要我施展神通吓唬一番,他们才肯乖乖听话。这姓仇的自称是叶香居的少东家,看来便是五叔所说的纨绔子弟了。我与他只是初识,不过是无意摔了他同伴一跤,怎地他便对我施如此辣手,上来便要刺瞎我一只眼睛?这……,这便不是什么胡作非为的纨绔,而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大恶人了!” 他心中愤怒,便要出手惩戒,却见这一剑击到中途,剑势忽而变缓,显是这姓仇的故意收手留力。叶澜瞧得真切,心中一动,运一道真元护住双目,双脚定住,不闪不避,任由这一剑点向自己。 这一剑果然如叶澜所料,直至他左目半寸处而止。这一剑实是险到极处,场中诸女见叶澜仪表非凡,都不愿他被仇思雨一剑刺瞎,眼见这一剑去若惊电,都吓得花容失色,惊呼出声。待看清仇思雨将剑收住,都是长嘘一口气,纷纷上前为叶澜求情。